《时间轴(时间三部曲之二-出书版)》出书版)-第6章


那个现象仍然在海面上,不过似乎逐渐接近。看起来像是发亮的雨、一团闪着光点、翻腾的灰云,就像从远处看到的雷雨。
只不过那光亮不像闪电那样落下,而是挂在起起伏伏的黑暗下方,打亮云团。特克经常看到海上吹起的暴风雨,他估计这场暴风雨大约以本地风速接近。从发出的光看起来,似乎是由各自发亮或燃烧的粒子构成,或许和雪一样稠密。不过他也说不准,因为赤道洲这个区域是不下雪的,而他最后一次看到雪是许多年前在缅因州内陆。
他首先担心的是火灾。麦哲伦港是个火药库,挤满了平价住宅,码头区有数不清的仓库和运输设备,海湾处处有油轮和液化天然气船,输运燃料给永不满足的地球。结实的暴风像一把点燃的火柴,从东面袭来,他不敢想象后果。
他没对丽丝多说什么。他想她已经得出许多和他相同的结论,不过她没有提议逃走。她够聪明,知道无处可逃,也跑不过这团东西逼近的速度。不过当这团东西接近海湾最南边的陆地时,她也紧张了起来。
「它没有一直亮下去。」她说。
哈雷的工作人员把桌子从中庭拖进去,仿佛这样真有什么保护作用,他们也劝剩下的客人待在室内,直到有人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侍者跟特克很熟,就让他独自留下。于是,他和丽丝又在外面待了一会儿。两人看着照明弹的光(不管那是什么),在远处海上舞动。
没有一直亮下去。他明白她的意思了。那移动、闪亮的光幕还不到海面就渐渐消逝在黑暗中。燃烧尽了,也许。这倒是颇令人鼓舞的迹象。丽丝拿出手机,接了一个本地新闻广播台,转述零星内容给特克听。他们说到有一阵「暴风」,或者说在雷达上看起来像是暴风的东西,边缘朝南北方伸展好几百公里,中心大致是在麦哲伦港上方。
此刻,光雨落在海岬和港口。港口内有几艘游轮和货轮停锚靠岸,船上甲板和上层船体全都照亮了。光雨顺着地势往上飘,愈飘愈高,整片山麓像是笼罩在阴森光芒中的峡谷壁。这时,货物吊车的侧影变得朦胧不清了,远处城里那些高耸的旅馆大楼变得黯淡了,露天市集和市场也消失了。不过没有东西爆炸起火。还好,特克心想,继而又想,可是它可能有毒。它可能是任何该死的东西!「该进去了。」他说。
哈雷的侍者领班叫泰瑞尔,特克在鲁布艾尔卡里油管区工作时曾经和他短暂共事过。他们不是死党,不过交情还算好。当特克和丽丝终于离开中庭时,泰瑞尔看来松了一口气。泰瑞尔把玻璃门关上,说:「你有没有一点头绪?」
「没有。」特克说。
「真不知道该逃呢,还是索性就欣赏这场演出?我打电话给我老婆。我们住在平房区。」那是几公里外海岸边的住宅区,房租很便宜。「她说那里也一样发生这种事,有东西落在屋子上,看起来像是灰。」
「没有东西烧起来吗?」
「她说没有。」
「可能是火山灰。」丽丝说。特克不得不佩服她处理这一切的方法。她很紧张,但看不出来害怕,至少不会害怕到不敢提出推论。「应该是海平面那边的地壳活动,海里有什么事……」
「像是海底火山。」泰瑞尔点头说。
「可是如果是那么近的地方,我们应该会在灰落到我们这里以前感觉到什么,比方说地震?海啸?」
「就我所知,没有这类报道。」特克说。
「灰……像尘灰,灰灰粉粉的。」泰瑞尔补了一句。
特克问泰瑞尔厨房里有没有咖啡,泰瑞尔说:「噢,这主意不错。」于是进去查看。餐厅里仍然有几名客人,他们没有更好的地方可去,但是也没有人在吃东西或是庆贺。他们都坐在最里面的桌子旁,紧张地跟服务人员说话。
咖啡送来了,又香又浓。特克把奶精加进他的杯中,好像没事一样。丽丝的手机一再响起,她挡掉几通朋友打来的电话,最后干脆把电话全转到语音信箱了。特克没有接到任何电话,他的手机就在衬衫口袋里。
此刻,那些灰开始落到哈雷的中庭里,特克和丽丝走近窗户去看。
灰灰粉粉的。泰瑞尔的描述太正确了。特克从没看过火山灰,不过他想象那一定就是这个样子。灰洒落在中庭的木条和木板上,飘落在窗玻璃上。像是雪,颜色犹如旧毛料西装。四处还散落些星星点点、发亮的东西,他看见时已经黯淡了。
丽丝出乎意料地贴着他的肩膀。他再次想起他们在莫兴德山那个周末,天气使他们在那个无名湖畔与世隔绝。当时她就是这般沉着、平稳,随时都可以应对任何情况。「至少,」他说,「没有东西烧起来。」
「是啊,可是你可以闻到味道。」
经她提起,他发现真的可以闻到,一种矿物的味道,略微有些辛辣,带点硫磺味。
泰瑞尔说:「你想这会危险吗?」
「就算会,我们也束手无策。」
「只能待在室内了。」丽丝说。不过特克在想是不是还能有其他选择,因为透过闪亮的落尘,他仍然可以看出马达加斯加街上行进的车辆,以及用外套、手帕或报纸蒙着头、匆匆走在人行道上的行人。「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这种情况持续太久。麦哲伦港没有一个屋顶能够承受太重的重量。」她说。
「而且这还不只是灰尘。」泰瑞尔说。
「什么?」
「嗯,你看。」他指向窗外。
这简直……太荒谬、太不可思议了!有个海星形状的东西飘过窗外。灰灰的,上头有光点,轻飘飘的像个气球般飘在微微的风中,碰到中庭的木板地面,立刻就碎成细粉或几块较大的碎屑。
特克朝丽丝看了一眼。她耸耸肩,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帮我拿块桌布。」特克说。
泰瑞尔说:「你要桌布做什么?」
「还要一块餐巾布」
「不能弄脏桌布。」泰瑞尔说,「管理部门对这一点有严格规定。」
「那去请你们经理来。」
「达内尔先生今晚休假。我猜这样一来,经理就是我了。」
「那去拿个桌布来,泰瑞尔。我想检查这个东西。」
「别弄乱我的地方。」
「我会小心。」
于是泰瑞尔去拿了一张桌布。丽丝说:「你要到外头去吗?」
「只去一下,拿一点掉落的东西就够了。」
「如果那是有毒的呢?」
「那我看我们全都完蛋了。」她身子一缩,他又加上一句:「可是如果有毒的话,我们现在可能已经知道了。」
「不管是什么,都对肺没好处。」
「所以麻烦用餐巾布帮我绑好,遮住我的脸。」
剩下的客人和侍者都好奇旁观,却没有要帮忙的样子。特克拿着桌布走到通往中庭最近的出口前,朝泰瑞尔比个手势,要他把玻璃门拉开。气味立刻变重了,很像是燃烧潮湿兽毛的味道,特克急忙把桌布摊在中庭地上,再回到屋内。
「现在要做什么?」泰瑞尔说。
「现在我们就让它待个几分钟。」
他重回丽丝身边,二人无言,看着尘灰落下,看了一刻多钟。丽丝问他打算怎么回家,他耸耸肩。他住在离机场几公里路的海边,一个基本上都是拖车的地方。地上已经积了超过一厘米厚的灰,车辆如牛步般缓慢前进。
「我离这里只有几条街,」她说,「在阿巴斯街领地局旁边的新建筑。应该相当坚固。」
这是她第一次邀他到她家。他点点头。
不过他仍然很好奇。他招手要泰瑞尔停下手边工作,此刻他正在给仍在场的客人送咖啡。于是泰瑞尔又拉开中庭的门。特克抓起已蒙上一层灰的桌布,轻轻拉动,尽量不碰到盛接在上面的任何脆弱的东西。泰瑞尔迅速关上门。「呼!好臭。」
特克将沾在他衬衫和头发上的一些灰色尘块拂去,蹲下来检视这块布满残余物的桌布,丽丝也过来看。几个好奇的客人把椅子拉近一点,但却对这个气味皱起鼻子。
特克说:「你身上有钢笔或铅笔吗?」
丽丝在皮包里翻找,拿出一枝钢笔。特克拿过来,用笔在桌布上层层堆积的尘灰里探找。
「那是什么?」丽丝在他肩后问。「在你左边,看起来像……我不知道耶,像颗橡实……」
特克好几年没见到橡实了,赤道洲没有橡树。落尘中的物体大约有他大拇指那么大,一头是碟状,逐渐往另一头削尖,末端是个钝尖,就像是橡实,或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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