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趟民国:1912-1949年间的私人生活》1949年间的私人生活-第12章


陈嘉庚自奉甚俭是出了名的。一次他请客,桌上只备几盘炒粉,几盘炒面,一大碗青菜豆腐汤。
上世纪20年代,徐铸成考入清华,他后来曾忆及清华学生的伙食:“早餐是四盆菜两道点心外加白粥,有些老同学故意过了规定时间去,只要多花一毛钱,厨房总另外预备一大碗水饺给他吃。午饭、晚饭则是四大盆、四大碗鸡鸭鱼肉,米饭馒头。纪念日则往往用西餐。”
许地山和夏衍都不吃鸡鸭。许短命而夏则长寿。
香港沦陷后,《大公报》停刊。徐铸成等四人化装成难民逃往广州。在英德县境内,他们看到一片食摊,徐后来回忆说:“上船以来,顿顿都是一小碟煮菜和一小块盐鱼。我是不吃鱼的,只以淡而无味的煮菜送饭,正像李逵常说的:‘嘴里淡出鸟来了。’忽然看到这满目珍馐,眼里像冒出火来,连忙坐下去,各占了一个坐头,一个火炉,选了几碟,边烫边吃,还各沽了一小瓶双蒸酒,自饮自酌起来。说也奇怪,我在香港这几年,只尝过一次双蒸,认为它既无骨力,又缺香味,从此不再过问。想不到这里品饮的,却异常醇洌,一小锅纯鸡汤,加上鸡片、腰片之类,都极鲜嫩。这一顿野餐,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我生平最满意的盛筵之一。我想,这也并非全是饥者易为食之故。”
《大公报》太原分馆经理雷觉民是晋北人,他告诉徐铸成,晋北有一种干醋,看上去黑黝黝的,用水一泡,洁白香洌,而且酸味极足,据说用这种醋蘸饺子吃其味无穷。
张中行和友人韩文佑在北平教书时,常结伴逛琉璃厂,如上午去,午饭就到琉璃厂东门外一尺大街路南的大酒缸去吃,一人一个酒(老秤二两),然后吃饺子。张中行说:“有村野的诗意。”
1935年暑假后,张中行到南开中学任教。他到了天津先在亲戚家落脚,表叔把他带到一个小饭铺吃午饭,给他点了一菜一汤以及花卷,菜是七寸盘的清炒虾仁。这顿饭用张中行的话说是“影响远大”,几十年后,和朋友小聚,他都反对点虾仁。因为自那顿饭后,张中行所吃过的虾仁,味道都不及这个天津小饭铺做的。
西北军将领如冯玉祥、杨虎城、张自忠等都习惯于吃火锅。抗战期间,国民参政会视察慰劳团到张自忠的司令部,张便以四菜一火锅的简单饭菜招待慰劳团。这四菜一火锅均以青菜豆腐为主,肉片和丸子是点缀。此外给每人在火锅里加一个鸡蛋。这便是张自忠的集团军司令部里最大的排场了。
胡适在中国公学当校长时,曾请“新月派”的一帮朋友到其极司菲尔路寓所吃饭,由胡太太江冬秀掌勺烹制徽州有名的“一品锅”。一品锅顾名思义,把一口滚沸的大铁锅端上桌,里面是一层鸡,一层鸭,一层肉,点缀着一些蛋皮饺,锅底下是萝卜白菜。胡适说,这是徽州人家待客的上品,酒菜、饭菜、汤都在其中。
诗人卢冀野能吃。抗战期间,卢是参政员,一次随参政会华北慰劳视察团出行,抵西安后,同路的梁实秋请他到厚德园吃饭,点了一只烤鸭、一条酱汁鱼。梁说:“按说四五个人都吃不了,但是他伸臂挽袖,独当重任,如风卷残云,连呼‘痛快,痛快’。”
1924年暑假,孙伏园和鲁迅等一行去西安讲学。孙在西安吃拉面时,总是用筷子挑出一根,把一端放入口内,然后一段一段向里吞。
王森然是鲁迅在北大教过的学生。一次课后王与鲁迅同路,出校门后,行至一个饭摊前,鲁迅问王,是回家吃饭,还是在摊上吃一点。王答:“随便怎样!”鲁迅说:“那好!咱们就吃这荞麦条子吧!皇帝老人未必享受过这么美味的佳肴。”这是当年北京街边最低级的饭摊,主要经营玉米粥、窝头、荞麦饸饹之类,无桌椅,只有一个条案,顾客只能拣块砖头当凳子。鲁迅和王森然就地泰然而坐,与拉车卖报者流为伍,津津有味地吃了这顿午饭。
1926年,鲁迅和孙伏园等到厦门大学任教。两人都单身而往,伙食便成了一个问题。孙伏园自告奋勇掌勺。鲁迅和友人章川岛谈起:“伏园有一次烧出一个满盘血红的白菜来,我问他‘是什么菜?’伏园说:‘似乎红烧白菜之类。’你想‘之类’上面还要加个‘似乎’,也就可想而知了。”
抗战期间,茅盾一家在新疆初尝马奶子,即用新鲜的马奶经过摇荡使其发酵而制成。茅盾说:“味略酸而香洌,初饮常觉不习惯,喝多了却有深嗜,一日可进十几杯,而且饭量大增。我们全家后来都成了马奶子的嗜好者。”
上世纪20年代,曹聚仁在上海与几个南社的前辈诗人过从较密。一次他跟着叶楚伧、柳亚子等一干人去豫丰泰酒楼喝酒。他们先要了四斤花雕,用锡壶盛着,用碗喝,一壶半斤,能倒两碗。曹聚仁向不喝酒,只是陪着吃和看。下酒菜是豆腐干、咸肉、海蜇皮和盐水花生。曹聚仁说:“叶先生尽是一碗一碗喝着,圆桌上的锡壶,越来越多,到后来,一点数,总共38壶,19斤老酒。”
在西南联大教授的太太里,据说钱端升夫人陈公蕙最会做饭。金岳霖说:“她是能够做大件菜的。”“公蕙的特别小品是她的煮鸡蛋。煮出来的鸡蛋,就蛋白说,有似豆腐脑,就蛋黄说,它既不是液体,因为它不流,也不完全是固体,因为它不硬,看着是一个小红球;吃起来,其味之美,无与伦比。”金岳霖还回忆说:“林徽因本来是不进厨房的人。有一次在几个欧亚航空公司的人跑警报到龙头村时,林徽因炒了一个荸荠和鸡丁,或者是菱角和鸡丁。只有鸡丁是自己家里的,新成分一定是跑警报的人带来的。这盘菜非常之好吃,尽管它是临时凑合起来的。”
金岳霖不愧是哲学家,论起醉酒,也带着哲学味:“解放前喝黄酒的时候多,醉也大都是黄酒的醉。黄酒的醉有恰到好处的程度,也有超过好处的程度。前者可能增加文学艺术方面的创作,超过程度就只有坏处。白酒的醉我就不敢恭维了。就醉说,最坏的醉是啤酒的醉,天旋地转,走不能,睡不是,坐也不是,吐也吐不了。”
朱了洲早年在上海务本女校教体育,体力充沛,食量惊人。一次他与一群男女生同桌吃饭,一时兴起,和一个女生赌这顿饭的东道,女生吃一碗他吃两碗。结果是女生吃了九碗还在添饭的时候,他十八碗下肚,实在吃不动了,只好认输付账。
蒋碧微第一次吃西红柿,是在与徐悲鸿去法国前逗留北平期间。那年暑假,徐悲鸿、蒋碧微与顾孟余夫妇、李石曾夫妇以及众多北大师生集体到香山碧云寺避暑,碧云寺有厨子专门给他们做饭,时有西红柿上桌。蒋碧微形容西红柿“红绿相间,鲜艳欲滴”,“不过我们所吃的西红柿多半是塞着肉的”。
抗战后期,物价飞涨。在重庆,谁家吃了顿螃蟹,便可当逸事乃至新闻说。
1927年6月3日下午,郁达夫去访鲁迅。鲁迅知道郁达夫好酒,临别送了他一瓶有七八年陈色的绍兴酒,郁达夫说:“当是难得的美酒,想拣个日子,弄几碟好菜来吃。”
当年上海爱多亚路有一家叫红棉酒家的饭馆,经营粤菜,店面不大,也不大起眼,但价格出奇的贵。据说某日有三个客人吃过便饭后结账,竟高达百元,而上海有名的大饭馆,十人一桌也不过十多块钱。以至出现三人当场凑不出钱来付账的尴尬场面。
抗战初期,物价尚稳定。学者宋云彬1939年1月21日晚在桂林的桂南路一家饭馆“独酌”,点了一盘炒腰花、一碗三鲜汤、六两三花酒、两碗米饭、一个柚子,总计法币2元。宋嗜酒如命,三花酒是他在桂林期间日记里最常出现的词语之一。如1940年1月26日:“腋下湿症又发,晨八时去省立医院换药。精神疲惫,工作不起劲儿。晚与光暄在豫丰泰小饮,喝了六两三花酒,精神就振作起来了,到开明去,大唱昆曲、小调。”
梁实秋居北平时,隔壁是一个治安机关,动辄就几十口子同在院子里进餐,声音可清晰地传到一墙之隔的梁家。比如先是“呼噜,呼噜,呼——噜”的声响,然后是“咔嚓”一声。这是在吃炸酱面,于猛吞几下子面条后咬一口生蒜瓣。梁实秋还在北平和青岛见过两次他称之为“真正痛快淋漓”的吃。一次是北平的小饭馆,进来一个赶车的,手里托着菜叶裹着的生猪肉一块,提着一根马兰系着的一撮韭黄,把东西往柜台上一拍:“掌柜的,烙一斤饼!再来一碗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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