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北京人》第5章


非走不可了!我有一种预感,也许在不久的一天,我们将失去曾经倾注过我们心血和热情的这些宝贵的化石,并难以完整地寻回。可面对这个不测的预感,我们又无能力去改变它。惟一可以弥补的是,你现在立即把裴文中和贾兰坡发现的那几个‘北京人’头盖骨的模型赶做出来。” 
胡承志说:“这几个模型可以做,但就是太费事了!” 
魏敦瑞说:“是的,我也知道做这样的模型很费精力和时间,但为了‘北京人’及人类今后的研究事业,你必须这样做,直到非停止不可那一天为止。” 
“做好后怎么办?”胡承志问。 
魏敦瑞说:“你用邮寄的办法,给我寄到美国纽约自然博物馆去。感谢你所给予的最后一次合作与帮助。我在那边等着你的成果。” 
胡承志说:“您放心走吧,我做好后一定尽快给您寄去!” 
1941年4月21日,在中国寻找、研究了六年祖先遗迹的魏敦瑞,如同前任几位外籍科学家,怀着深深的眷恋和遗憾,离开了中国。 
之后,胡承志按照魏敦瑞临别时的嘱托,开始昼夜加紧制作“北京人”头盖骨模型。第一套模型他在8月便已完成,并及时寄给了远在美国的魏敦瑞教授,供他继续研究时使用。不久,魏敦瑞给胡承志回信说,他收到了“北京人”头盖骨模型,且完好无损,深表感谢云云。 
接着,胡承志又给魏敦瑞寄去了第二套“北京人”头盖骨模型。在制作模型的过程中,尽管胡承志既费神又费力,但他凭着多年给魏氏当助手的经验和自己不断练就的精湛技艺,还是出色地完成了制作模型任务。他所做的这些模型颜色得当,外形逼真,如果不是行家慧眼,仔细辨认,简直就和刚从周口店出土的“北京人”头盖骨一模一样。 
魏敦瑞离开中国后,便定居美国,并在纽约自然历史博物馆继续从事“北京人”的研究工作,还先后发表了一系列论著,其主要代表作有:《中国猿人头盖骨》、《爪哇早期巨人与中国南方古猿》。尤其是在1946年出版的《猿,巨人及人》这本专著,综合了他一生的研究精华,创造性地论述了人及猿类之祖先的复杂关系,引起世界古生物学界、人类学界的高度重视和广泛称赞,被誉为研究人类学和古人类学的经典性文献。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位聪明的犹太人,这位极富远见的科学家,在当时那样一种混乱的战局下,离开北平的前夕居然对“北京人”化石命运的预感是那样的准确,并能很有预见性地安排胡承志做好所有“北京人”头盖骨的模型,为日后中外科学家们的研究提供了形象的依据,因而在某种意义上弥补了“北京人”后来丢失的缺憾。———这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为此,全世界都应该向他致敬
时间的脚步跨进1941年下半年后,世界的局势又发生了突然的变化。 
同年6月22日,正当日美谈判争论不休之时,法西斯德国先于日本向苏联发动了突然袭击。仅短短的十几天,德军便以“闪电式战术”,突破苏联边界六百多公里,并有长驱直入之势。消息传出,举世震惊。 
面对瞬间骤变的世界局势,日本军阀摩拳擦掌,蠢蠢欲动。7月24日,日军在印度支那南部登陆,开始了掠夺资源的罪恶行动。日美谈判,由此宣告暂停。 
10月下旬,日本以东条英机陆军大将上台组阁后的新军阀,聚集在一起进行了连续九天九夜的激烈争吵和疯狂策划之后,终于确定了对美作战的具体方案。 
日美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度日如年的裴文中,还是没有得到重庆翁文灏的任何回音。他除了焦灼的等待,便是等待的焦灼。鉴于国内外形势一天天的恶化,鉴于日本人一直在暗中活动,“北京人”化石是迁是留?何去何从?也就到了非解决不可的紧要关头。 
一份电报,从裴文中手中再次飞往重庆。 
此后,裴文中每天上班,总要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朝着国民党政府、也是老所长翁文灏所在的方向———重庆,呆呆地望上一会儿,而心中暗暗涌动的,是一种无奈的惆怅和烦躁的焦虑。然而一周过去了,两周也过去了,重庆方面却依然杳无音信。 
重庆的日子和北平一样,也越来越不好过了。 
原中国地质调查所所长翁文灏先生自九年前弃学从政之后,心情似乎就一直没有过好的时候。长年累月,东奔西跑,白天夜晚,加班加点,频繁的会议,杂乱的事务,扯不完的难题,理还乱的关系,搞得他心力交瘁,苦不堪言。尤其是近一个时期以来,随着国内国际形势的日趋恶化,重庆方面的各种矛盾,日渐增多,而他自己,更是完全陷入了一种极其苦涩而又难以自拔的煎熬之中……他感到自己精神的大厦,似乎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 
而在1941年,身为国民党经济部长的翁文灏,面对错位的历史和历史的错位,就更是身不由己、力不从心了。 
从北平发来的有关“北京人”化石到底作何处置的请示电报,他早就收悉了。刚收到电报时,他便与国民党驻美大使胡适进行了联系,就“北京人”化石存放在美国的可行性问题,进行了具体的商谈。接着他又与美国洛克菲勒基金会进行了多次的联系。由于局势很乱,数月之后,几经转折,才好不容易得到了美国洛克菲勒基金会同意“北京人”运往美国的回音。但由于“北京人”化石早已享誉全球,事关国家荣誉,他个人也难以完全作主。所以,为慎重起见,他又给在外视察战事的蒋介石本人拍发了一封措辞激烈的电报: 
“北京人”化石在平安全无望,极有被窃取之可能。倘有险失,乃为世界人类之一大损失,其价值和影响无可估量。为救国之珍宝于危难,请速作迁移之去向。 
蒋介石接到电文后,由于一个拳头要抗击小日本,另一个拳头还要对付共产党,再加之各种事务缠身,外交活动不断,即使很想顾及此事,也根本无暇顾及,一眨眼,两个月过去了。据说,直到翁文灏第二次催促此事,蒋介石才召集政府有关人员开会。会上经过一番慎重的考虑和比较,最后终于作出决定:同意将“北京人”化石运往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避避风险,待战争结束后再如数归还中国。 
翁文灏获悉这一消息后,这才立即给裴文中写信,对“北京人”化石转移之事做了如下安排: 
先找美国公使馆对“北京人”转移之事,作个周密的计划安排,请他们委托有关部门将“北京人”化石标本运到美国,然后再交给国民党政府驻美大使胡适先生;“北京人”化石运到美国后,可供魏敦瑞博士研究时使用,但保管和保存权必须在中国驻美大使馆的手上,即必须要掌握在胡适先生的手上。待战争结束后,务必再将“北京人”化石重新运回中国。 
应该说,翁文灏的这些想法和打算,是比较周密的,也是很有远见的。因为1941年的中国,毕竟是日本人横行霸道的天下,而日本人的本性,他是心中有数的。所以为防止“北京人”的命运万有不测,他只好同意将“北京人”运出国去,当然,这样做,就他个人感情而言,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不过,翁文灏写给裴文中的这封至关重要的信,似乎来得太迟了一点。据裴文中说,“他收到由美国驻北平公使馆转给他的这封信的时候,已是1941年的11月了。”也就是说,离太平洋战争的全面爆发,大约只差一个月左右。 
裴文中接到翁文灏来信的当天,便匆匆赶往美国驻华公使馆,打算交涉一下关于“北京人”化石转运的种种具体事宜。 
此时的美国驻华公使馆,已是一片慌乱,各种各样的材料文件,撒落一地;乱七八糟的箱子柜子,堆了满满一走廊;公使馆内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员们的脸上好像都清楚地写着一个意思:战争就要爆发,赶快离开中国吧! 
在慌乱的人群中,裴文中好不容易找到了美国驻华公使馆的负责人。可当他把“北京人”化石转运美国之事说了之后,对方给他的答复却是两个字:“不行!” 
“为什么?!”裴文中一听就急了。 
“我们在未得到驻重庆大使馆詹森大使的训令前,无权‘航渡’‘北京人’化石标本。”美国公使馆的那位负责人语气十分坚定。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裴文中急忙问道。 
“必须先请示重庆方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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