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归长安去》第38章


“……”
“施主医者仁心,实教贫尼感佩。”静修手中拨了粒念珠,道了声佛语,“不知施主心中,可有那人的一席之地?”
谢绫不敢在佛前打诳语,细想之下,如实道:“也许……有吧。”
紧闭的房门突然自外向里被推开。日光倾斜在谢绫身上,让她一时适应不了光线的变化,用手遮在眉睫之上转身去看。
门外院中栽了翠竹,碧肌玉骨,映着清光,受了微风撩拨,枝叶轻轻浮动。一片翠色之中,天光清盛,中间站了个月白色身影,正定定地看着她。
苏昱?!谢绫惊得说不出话,连砚台都未收,霍地站了起来。
方才说的话,也不知他听到与否。她虽说得隐晦,可也不难察觉所指之人便是他……她越想越觉得窘迫,回身才想起来自己脸上还蒙着面纱,他未必认得出自己,便权当是有访客来找师太,自己向静修师太道了个别,匆匆出门。
苏昱站在门口一动未动,看她慌慌张张地离开,路过门口时与他擦身而过。
谢绫一路沿着竹径走到院中的暮钟亭外,才停下脚步,原以为过了这一劫,回头一看,才发现他一直不近不远地跟在自己的身后。
他居然追了出来。
她闭上眼深出了一口气,揭下了面纱,大大方方地盯着他看:“你跟着我作甚?”她冷冷淡淡地质问,倒全然没了方才惶惶然的模样。
苏昱缓缓走到她面前,一直抿着的双唇忽而一笑:“因为尚未忘了你。”
“……”谢绫装腔作势的冷淡瞬间破了功,瞳仁忽然一颤。他全都听到了,后面的也听到了?
她在心里迅速地为自己寻找开脱的说辞,可想来想去,再怎么解释似乎都只能是越抹越黑,只能感叹自己的倒霉——谁会想到她在寺庙的一间小小禅房中说起这个人,这个人居然能从皇宫之中正好到了这里?
她觉得这是天要亡她,实在不能怪她自己。
苏昱默然观察着她的神情,那征于色的不甘,一点点的愁苦和怅然,以及她强作出的镇定与潇洒,全都落进了他如夜的眸中。
近来听她的动向,知道她曾在城外布施,他便觉得心中生了些许光亮,像是夜明珠的柔辉,在夤夜中隐隐昭示着什么。可他习惯了她的冷淡,也就不常存不该有的幻想。如今亲耳听到她说的话,怎么能不惊喜。
谢绫见无从为自己辩白,干脆梗着脖子耍无赖:“你不是说我狠毒么?如今毒也解了,我这个狠毒的人也没了利用价值,作甚不忘得干净些……”
话音未落,她垂在身畔的左手上突然覆上了一副陌生的体温,五指扣入五指,纤柔的手忽然被他放进了手心。她怔怔地抬起头,脸上涂抹的厉色都懈怠了下来,暴露她一霎的无措。
苏昱轻轻握住那双柔若无骨的手,牵着她向回走。她平时看起来张牙舞爪,四处都是棱角,可这双手却是柔软的,绵如轻絮,润若暖玉。拢在他掌心,竟让他觉得前所未有地踏实。
谢绫这才恍过神,手里稍稍挣了挣,被他拉着不得不跟上他的步伐,边走边道:“你做什么?你放开……”
苏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眼看着便要走到禅房之外:“你方才说的话,难道想赖账么?你若是不认账,可是欺君之罪。”
他走得大步流星,惹得谢绫只能跌跌撞撞地跟着他,五指被他拽得也有些发疼,情急之下只得说道:“我认,谁说我不认了。你快放开!”
离房门不过两步之遥,他突然停下脚步,后头的谢绫一下没刹住,直愣愣地撞上了他的背。她用右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叹息道自己的一世英名算是毁在今日了。
他果然放开了她,回过身来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谢绫紧贴着他的胸膛,几乎听得到他沉闷有力的心跳,连带着自己胸腔中的那一颗也在以他的频率跳动。翠竹影下,她竟觉得自己并不如何讨厌这副怀抱。
谢绫犹豫着,慢慢又慢慢,把双臂环上他的腰,愣愣道:“你很想要……我心里的一席之地吗?”
熟悉的声音响在她的肩后,听起来闷闷的:“我想要,是你不愿意给。”
“我……愿意啊。”
作者有话要说:绫绫虽然难追了点但是该果断的时候神一般地果断有木有……这章简直甜得不像我写的有木有(……)
以及,
感谢水蜡树妹子和柠檬妹子的地雷,么么哒爱你们!留言的大家都来么一个!动力满满的作者菌滚去继续奋斗二更菌啦,一更菌刚赶完,也许有错别字,等我码完二更菌一起来捉虫!
第40章
“我……愿意啊。”谢绫顿了一顿,漫不经心道;“只要你拿得走。”
暧昧情愫踏踏实实坠了地;她反而没了先时的窘迫小心;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她没有忘;她是温相一党的人;和他身处两个针锋相对的阵营;终究会成为他要除去的人之一。再则;方才回答的时候不过是一时起意;若是被师父知道了;后果还不知会怎样。哪怕退一万步;他们二人之间依旧横亘着他的身份,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愿意成为他千百个女人之一。
这一切都让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她不可能和眼前这个人在一起。
她这样安安稳稳地靠着;胸口的重量却像是要把他的心口腐蚀出一个大洞,又滚烫又酸楚地透着风。也许只有在这等佛门清净地,逃到了世俗之外,他们二人方能放□外之物,放□份立场,谈及风月。
在重逢之后知道她是谢绫的那一刻起,甚至从重逢之前起,他便该知道会如此。
他松开她,不经意地笑:“拿不走,就留在此处吧。”
谢绫哪听得懂他这意味未明的句子,还没琢磨透彻,便被他拉着走了。
已近饭时,他恍若未将她的暗中提醒放在心上,牵着她的手便进了屋。静修师太久等谢绫未归,正准备把她落下的紫砂澄泥砚装入盒中,遣人送回。见到他二人一同回来,表情一滞。
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谢绫的脸上,像是见了鬼魅一般惊愕,手中的砚台也坠回了桌案上。
谢绫挣开苏昱的手,俯□去收拾砚台,笑道:“方才走得太急,连东西落下了都不自知,劳师太费心了。”
静修听着她这副清润的嗓子,更是显露出不能置信之色,连她收拾完了砚台都未察觉,依旧定定地看着谢绫。
谢绫也察觉到她的异样,正想问一声“怎么了”,身后的苏昱已上前来,在静修师太面前行了拜礼,恭恭敬敬唤了声:“母后。”
※※※
寺庙中只有素食,静修师太留谢绫一同用午膳,她便也只能跟着吃素。
只是她如今关心的已然不是饭菜。自从她知道与她论禅这么多日的静修师太居然是当朝的东宫太后之后,她的心情已经不能简单地用“食不知味”来形容了。
同时,她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她能在这里见到苏昱。
回想起她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说他母亲已出家为尼,倒果真是没有骗她。他的生母在他御极前便已出家,太后之衔不过是一旨诏令,连大典都未办下。因此大楚百姓只知西宫孟太后,却不知在这白马寺中还有苏昱的生母。
静修师太宽慰她道:“贫尼既已出家,俗世中的名衔便都是身外之物,在这佛门之中,不过是一寻常弟子,你大可不必挂心。”
谢绫应得唯唯诺诺,颇有些心不在焉,一边回答着静修师太诸如“年方几何?”“家住哪里?”之类的问句。这场面竟有些像是儿媳妇见婆婆。
也难怪,他拉着她的手进的屋子,全都被看在了眼里,哪可能不误会。
谢绫一顿饭吃得浑身不自在,只好向苏昱投去求救的目光。
他却好似乐见其成一般,对她焦虑的眼神视若无睹,唇畔一抹笑若有若无,手上专心致志把玩着她买的紫砂澄泥砚。
谢绫只好自己解决,尴尬地开口道:“其实……”吐了两个字,又不知该如何往下说。
该说她只是一时贪欢,并未作长久打算,还是说自己只是逢场作戏,真假参半?无论是哪一个,听起来都十分荒唐。她只好夹了两筷子青菜,和着话一起咽了,没再动解释的心思。
熬过一顿饭,谢绫才得了解脱,和苏昱一同到院子里散步消食。
他负手与她同行,此刻倒开了口:“母后与我在燕地客居八年作人质,生活与寻常人家无异。她生性随和,如今又遁入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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