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社稷 作者:则尔(晋江vip2013.10.24完结,灵魂转换)》第142章


轻轻眨了眨眼,沈知寒唇畔泛出了一丝淡淡的笑纹,即便不赞同,话也说得很是委婉:“小梨,以思云卿的眼力和心机,是否轻易就被蒙蔽,这一点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这下子,石将离被逼得无计可施了。
“烧了他,你……我……”她嗫嚅了半晌,有些词穷,便闷闷不乐地企图收回那原本搂住他脖子的手,脸上的表情满是倔强,不肯让步地将视线移开,一时没有合理的解释,只好带着点赌气意味地应道:“总之……总之不能烧!”
这样的回应若是能多一些娇嗔,便多少有些撒娇卖痴的意味了,但石将离素来是不会用这种方式对沈知寒撒娇的。
其实,烧或者不烧,那并非关键所在,可沈知寒心明眼亮,看着她那明明心绪难安却不得不强忍的模样,便直觉事有蹊跷。由着她收回了手,再思及她之前死也不肯对他坦言的秘密,他面容上的浅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的肃然,言语不见得多么严厉,可是,那暗藏的锐利却令人无法忽视。
“小梨,自同你在一起,我便当你是我的妻子,予你全心的尊重与爱护,事无巨靡,从未欺瞒半分,可如今,回到这帝都,你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女帝,而我,却已是连知晓真相的权利也没有了么?”
的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石将离愣了愣,似乎很是惊愕,抬头看着他,一时不太能体会出他话语中蕴藏的深意。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真相……什么真相?”她垂死挣扎着,仍旧企图掩饰:“你多心了……”
他渐渐松开揽住她的臂膀,面容上染了一抹疏离,黝暗的黑眸与她对视,笔直望入她的眼中。“本以为这些日子的相处,你该是明白我的性子,可如今……说到底,我沈知寒同那傅景玉有何区别?”他突然提起一个许久都不曾提起的名讳,眸光落处轻轻划过苦涩满满的落寞:“再如何珍惜,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毫无自我的玩物,而这样的玩物,陛下可以有无数个,不一定非我不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霎时被他言语中的“陛下”这个称谓给刺激到了,有许多无法言喻的词藻充溢着胸腔,使得石将离紊乱的心绪也随之蒙上了一层愠怒。
“……玩物?沈知寒,我若真的只当你是玩物,何必厚着脸皮追着你去那蛮荒之地自找罪受……你如今活得好好的,就当是善有善报,天意使然,得了傅景玉的躯壳,长命百岁,随心所欲,这不就够了么……傅景玉……由得他在你原本的身体里,几时睡死便也就罢了,一了百了,横竖是他自愿,没人逼他……那思云卿即便是知道了又如何……”
或许是一直委曲求全,谨慎小心,将本性压抑了太久,也或许,她心中一直在两难着,矛盾着,不确定自己回来究竟是对是错。这一瞬,仿若洪流决堤,终于觅到个发泄的去处,咫尺的距离,她瞪着他,对于他纠缠所谓“真相”的言行极为烦躁,对自己的口不择言毫无觉察。直到她意识到他神色有变,突然噤声时,才见他素来沉稳的面色透露出了几许苍白。
“你说得对。”即便被她无意的言语戳中了痛处,他垂下眼,神情并着眉目依旧是那么淡淡的,极简单的话语中透出的意味令人心颤。静静摊开手掌,他看着掌心那错综复杂的纹路,仿佛看到的是于己无关的宿命脉络,而今却成了自己真真实实的经历。
“这不是我的身体,那长眠不起的原本应该是我,不是他……他自愿与否,不是我有资格过问的,只是,我现今却是失了平常心,有了无耻贪念,一心占据这些不属于自己的……强健的身体,自如的双腿,还有你……小梨……”她还在沉默着不知如何应对,他却是将掌心握住,像是要就此扼住宿命的走向,一句一句说得很慢,字字仿似有千钧重:“如果这一切真是天意与善报,我愿一生悬壶济世,以求更多的福泽,同你白头偕老,一生相伴……可若不是天意,我不知自己还有什么可以作为交换……难道就只能坐以待毙,无能为力,像以前那样……有没有可能,这些福泽会耗尽,终有一天,我要回到属于自己的身体当中去,继续长眠,或者,睡死过去,一了百了……”
“沈知寒,别——”他话中的“死”字就如同是一根针,刺得石将离失声惊呼,一把抱住他的脖子,生怕他真的就这么凭空消失掉。“别胡说……别回去……别死……别睡……别离开我……”她惊得心绪紊乱,魂飞魄散,一时惊惶抽泣,也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眼泪几乎要掉下来,只紧紧揪住他的衣衫,好半晌才感觉到他的手掌贴在她的背上,轻轻安抚,这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你可知道,我盼了多久才盼到同你在一起?”将头埋在他的颈间,她喃喃地轻言细语,“我怕……怕把那身体烧成了灰,你也会随之一起消失……我怕……怕这一切只是我的一场梦……一个不慎,梦便就醒了……我更怕,怕那些未知的危险,怕宿命的恣意愚弄,更怕缘分太浅,不足以一生一世……”
沈知寒静静听着,并不否认她的话很是动情,令他心软,可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些,并不是全部。
尔后,两人就这么在那马车车厢里紧紧相拥,似乎已是入了禁宫外城,周围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偶尔会有马蹄与车轮的轻响,仿若这广袤的天地间,唯有他与她可以这般彼此依靠,相依为命。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可是,他们仍旧相互拥着,谁也没有半点分离的动作,谁也不愿率先打破这诡异平静,就如同某一种扮作木偶的游戏,谁率先开口或是有所动作,便在这一场角力中趋于劣势,成为输家,被迫妥协。
他一心知悉真相,直觉她的秘密蹊跷重重,已是有了不太好的预感,而她有口难言,那些深藏心底的秘密不知从何说起,更重要的是,不知如何让他接受……
他们谁都不愿意就此认输!
就这么彼此僵持着,静默着,对峙着,直到马车外传来那如记忆中一般平板克制的声音——
“陛下。”
石将离惊了一惊,下意识地松开沈知寒的脖子,不可置信的撩起车帘,却见外头恭恭敬敬低头等候的那身影,正是早应该回北夷继承国主之位的端木捧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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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是到流沁阁沐浴更衣,捧墨依旧如当初身为影卫时那般小心谨慎地护送,一点也看不出这个沉默寡言的孩子是当仁不让的北夷国主。
“你为何还留在这里?”瞥见他半垂着头跟在身后,一副安然无畏的模样石将离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停下脚步扭头看他,那语气,似乎已不是询问,而更趋于质问:“捧墨,你莫不真是伺候人惯了,忘记自己的身份来历了?”
捧墨半垂着眼,望了望沉默不言的沈知寒,在阴影中敛了所有的表情:“身份来历皆是身外之物,捧墨身为陛下的侍从,当初跟在陛下身边,学会了何谓‘囊中之物,无需介怀’,如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自然是该等着陛下安全回来的。”
思及自己当初不肯石将离被他这轻描淡写言语气得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气,只要她还敢再进一步便再不客气。
她当初离开之时,是借由那密室里留给捧墨的亲笔密函,叮嘱他将沈知寒的身体给悄悄安葬在了自己的陵寝之中,而今,捧墨未曾离开,沈知寒一问便可知晓,她想怎么推脱都无济于事。
他明明陪在她身边,可她却是将他的身体藏在自己的陵寝中,细心如他,恐怕怎么也不会相信这其中没有蹊跷。
看来,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
而今之计,是否应该对沈知寒主动坦白,争取从宽饶恕?
褪了外衣襦裙沐浴之时,石将离也不敢拿眼睛偷瞥沈知寒,只闷不作声地蜷坐在池畔,漫不经心地掬起温泉浸润手臂,心底却一直在思虑着。而沈知寒,自从下了马车,他便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凡是都只以眼神淡淡示意,即便是见到了捧墨,也没有开口询问过什么,似乎也是在以沉默静候她给个合理的交代。
在这沉闷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气氛中,石将离免不了心惊肉跳,想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自觉素来有大义凛然的豪气,可面对他却仿佛成了缩头乌龟,下意识地想拖延逃避。苦着脸翻来覆去设想了沈知寒得知真相后可能有的无数种反映和回应,她自觉没有一种是自己能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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