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的红飘带 -魏巍》第97章


?br /> 这次是金雨来营长走在前面。金雨来远远看见据守土司宫的藏兵四散奔逃,把驳壳枪往 腰里一插,就率领部队向前移动。当他来到土司宫前,不禁为这座建筑物的庞大宏伟惊愕不 已。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样荒凉、穷苦、落后的地方,竟有这样的建筑。它雄踞在小金川畔 高高的石崖上,是七层高的一座城堡式建筑,上面有箭垛和枪眼。两条交汇的河水,正好成 了他的护城河。金雨来心里暗暗想到,如果不是藏兵逃跑,恐怕还真要付出一些代价呢!
金雨来进了宫门,里面是方方正正的天井,楼房呈A字形巍然耸立,每一层都有相通的 雕花走廊。楼房之大足可以住数千人。金雨来随便看了一看,一层是厨房、马厩和杂役居住 的地方,二层是藏兵的居住之处,三层最为华美,墙上有挂毯和藏文条幅,室内有缎面靠椅 和雕花家具,说是堂皇富丽决不过分。再上一层是佛堂,镶金嵌玉的佛龛、佛像和经书,使 人眼花缭乱。金雨来暗暗慨叹道,怪不得藏民那样穷困,原来金银财宝都跑到这里来了。
部队在卓克基休息了两天,中央纵队来到,韩洞庭和黄苏率领的团队就继续前进。他们 经过梭磨、刷经寺,爬过第三座大雪山——海拔四千四百五十公尺的亚克夏山,也叫长坂 山,于第四天到达了黑水。黑水当时还不是县城,它的中心名叫芦花。分上芦花、中芦花、 下芦花,三个芦花也超不过一百户去。芦花并不是真有许多芦花,是这里有一座歪斜了的 塔,用藏语的音译,叫做芦花。这里有三座紧紧对峙的山,一条因土色发黑而显得乌黑的 河,三个芦花就散布在山坡上。
金雨来到达中芦花的时候,已经夕阳衔山。他们在卓克基,米袋本来灌得满满的,因为 沿途藏民逃避一空,没有任何补充,现在每个人的米袋都象干蛇皮似地在颈子上挂着,早已 空空的了。
金雨来观察了一下这个山坡上的藏族村寨,和懋功一带颇不相同。房屋都是用石头砌 成,有的两层,有的三屋四层,高大得都象伟岸的堡垒似的。看来藏民们也逃出去了,整个 村寨看不见一缕炊烟,听不到一点人声,夕阳照着这些错错落落的石堡群,显得十分凄凉。
金雨来安排部队进了房子,自己也进了一座三层石楼。时间不大,司务长就满面愁容地 走进来说:“营长,你说怎么办吧,揭不开锅了。”
金雨来说:“你看有没有老百姓,先买一点儿。”
“我各家各户都去过了,连个人毛也没有。”
金雨来心烦地低下头去,没有说话。其实他自己肚子里也饿得咕咕直叫。
司务长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我想了一个办法,不知道行不?”
“什么办法?”
司务长没有说话,只伸出手指头朝窗外一指。金雨来站起身一望,原来河谷里一大片青 稞田,已经透出杏黄色,接近成熟。他的脸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说:“你是说要割麦子?”
“是呀,也不能饿死在这里!”
金雨来皱着眉头,沉吟了好半天,最后说:“不行!要是土豪的,我们可以割,可是老百姓不在,谁知道哪块地是土豪的呢!”
“那就等死吧!”司务长颓然地坐在小凳上,“我们干吗到这样倒霉的地方?要不赶快 离开,我看全得死在这里!”
金雨来听了这些牢骚话,本来想批评他几句,认真一想,觉得他说的都是事实,也就算 了。
不一时,电话员把线接好了,金雨来就抓起机子摇团部的黄苏,想探探他的口气。因为 这个团政委对纪律一向抓得很紧。
“黄政委吗?我们现在没米下锅了,怎么办呀?”
“我们这里也是一样哦!”对方沉闷地说。
“有的同志提议,”金雨来结结巴巴地说,“地里的青稞快成熟了… ”他说得含汉糊 糊,比刚才司务长的声音还要轻微。
“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地里的青稞… ”
“不行!不能打那个主意!”对方的声音严厉而又响亮。
“现在上级没有这个指示。”
“那怎么办?”金雨来的声音象蝇子哼。
“现在天还不黑,可以叫大家搞点野菜,把米袋子再摔打摔打。”
金雨来把耳机一放,对司务长埋怨说:“怎么样,我知道要碰钉子。听见了吧,快通知大家去挖野菜,再把米袋子摔打摔打!”
金雨来走了一天已经很累,加上心绪不佳,就歪倒在火塘边睡去。不知什么时候,忽然 听见耳边喊:“营长!营长!开饭了!”
金雨来睁眼一看,屋里点看一盏酥油灯,灯幽如豆,火塘边放着一盆野菜汤。他盛在碗 里,用筷子一挑,真是名符其实的清汤寡水,往嘴里送了一口,没有一点盐味,象乱柴禾似 地毛匝匝的。这样的东西,竟然称之为“饭”,真是令人啼笑皆非。这时,一来肚子饿得实 在难受,二来也怕通讯员说他的上级吃不得苦,只好一口一口硬塞下去。随后喝了点汤,就 又倒头睡了。
第二天,天不亮就饿醒了。他独坐在火塘边,又为新的一天犯愁。自进入藏区以来,他 的心境就很恶劣。不仅是粮食问题弄得人身心交瘁,那终日看不见一个老百姓的孤寂之感, 也使人深受压抑。这种景况,对于一个自幼当红军的战士来说,简直不堪忍受。因为自他参 军之日起,无论走到哪里,遇见的都是父老的笑脸,姊妹们亲切的问讯和孩子们的厮闹。尤 其是在中央苏区,每次打了胜仗,姊妹们就挑着慰劳品爬山越岭地赶来,那是多么惬意呀! 长征以后,这样的事情是再见不到了。人民受了反动派的欺骗,往往躲避起来,可是经过宣 传解释,也就很快回来,哪里象藏区这样!
金雨来正在愁闷,只见通讯员满脸是笑地跑上楼来,说:“营长,上级派人来了!”
金雨来见通讯员那种喜滋滋的样子,有点颇不寻常,忙问:“什么人?”
“一个女同志。”
说着,只听楼下一个江苏口音的女同志用清脆的声音半开玩笑地说:“我们的英雄在家吗?”
金雨来走到楼梯口一看,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同志,红星军帽下露着齐耳黑发,脸上带着 笑容,顺着梯子走上来了。
金雨来细细一看,原来是干部休养连的指导员李樱桃。她的双颊还是那样绯红,腰里扎 着皮带,带着一把小手枪,腿上打着绑腿,肩上挎着一条薄薄的毯子,显得十分精干利索。 她首先伸出手来和金雨来握手,两只大眼闪着熠熠的星光。
金雨来和女同志从来没握过手,红涨着脸说:“哦,原来是你。你怎么也跟我开起玩笑来了?”
说着,接过她束成圈圈的毯子,放在一边。
“这怎么能算开玩笑呢?你本来就是抢渡乌江的英雄嘛!”
樱桃笑着往火塘边一坐,端详着金雨来说:“营长,你怎么有点愁眉不展呀?”
“你就别叫营长了,”金雨来叹了口气,“现在这个营还不如渡乌江那时候一个连多 呢!……再说,这儿一个老百姓也没有,还不知道今天的饭怎么吃呢!”
“我就是为这个来的。”樱桃说,“上级把机关的人分下来了,叫我们帮助部队筹粮。”
“筹粮?怎么筹法?”
“也总是找着老百姓才行。”樱桃说;随后又问,“现在部队情绪怎么样?”
“情绪?”金雨来现出苦笑,“要打就打,要走就走,得赶快离开这个倒霉的地方。这 地方哪能建立根据地呀!不要说别人,我自己就是这种情绪!”
“听中央纵队的人说,关键是打松潘,只要打开松潘,咱们也就过去了。”
金雨来把腿一拍说:“一、四方面军会合了,力量这样大,一个松潘有什么了不起的!要叫我们执行这个任 务,我立刻去。”
两个人自然谈到过去。金雨来望着樱桃,不禁流露出感激的心情:“樱桃,要不是在贵州你把我抬下来,我恐怕早就喂了狗了!”
樱桃摆摆手,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别说了,别说了,这么一点小事老提它干什么!”
两人正说话,通讯员端着一个面盆上了楼梯,连声说:“开饭了!开饭了!”说着在火 塘边又放下一盆清汤寡水的野菜。
金雨来看了看樱桃,心里很不安,他皱着眉头用筷子拨了一拨,叹了口气:“就这样待客呀!”
樱桃笑着说:“这种环境,能吃上这个也就很不错了。”
说过,立刻从串在皮带上的碗套里,取出一个小搪瓷碗,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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