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文历史散文合集 作者:李国文》第2章


幕埃训溃馐俏页そ3鱿唬疏蔽竦囊惶炖戳倭耍?br /> 总是容易往好里想,往有利的方面想,是中国知识分子的致命伤,尤其统治者将他往死里整的时候,这种机会主义的自慰心理,麻醉得他刀架在脖子上,还感恩戴德。
如果在百分百必死的可能性中,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几率,可能不至于死,可能有存活下来的一丝生机,会全身心地扑过去,会构想出圆满,会幻化出美丽,会信以为真,会陶醉其中。呜呼,这位忒聪明的才子啊!死到临头尚不觉,坐久了牢的那张苍白的脸,竟出现一丝潮红。
他一个劲地把喝罄的杯子,伸到纪纲手中的酒壶嘴边?押〃满上。满上!〃其实,解学士自己的诗句中,〃天风吹我不能立〃,倒是相当准确地描写了此时此刻的朱棣。大绅先生,陛下已不是跟你对联凑句,附庸风雅的那个帝王了,而是相当讨厌你,嫌弃你,觉得你实在多余,要吹得你〃不能立〃的那个〃天风〃了。
但是,喝得醉意盎然的解缙,想起朱元璋的期以父子的恩荣,想起朱棣的不耻下问的宠遇,对着这位不知杀了多少人的近卫军头子,不禁满脸泪水,涕泗滂沱起来。
文皇尝谓解学士曰:〃有一书句甚难其对,曰"色难"。〃解应声曰:〃容易。〃文皇不悟,顾谓解曰:〃既云易矣,何久不属对?〃解曰:〃适已对矣。〃文皇始悟。〃色〃对〃容〃,〃难〃对〃易〃。上为之大笑。(明·蒋一葵《尧山堂外记》)
在中国的民间传说中,主政《四库全书》的纪昀,编纂《永乐大典》的解缙,是以善对联、好谐谑的才子形象出现的。因此,凡写到这位解学士者,无不提及他自小就表现出的这种才能。不过,纪晓岚著《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对解缙《文毅集》的简介,论及此点,是不以为然的。〃缙才气放逸,下笔不能自休,当时有"才子"之目〃,他持相当肯定的态度。但是,对于那些演义戏说之类,他认为:〃迄今委巷流传其少年夙慧诸事,率多鄙诞不经。〃然而,天对地,水对火,骄阳对明月,马桶对恭盆……既有趣,又无聊,耍小聪明,无大智慧的文字游戏,确是旧时中国文人一门必备手艺。做四六文章,玩诗辞歌赋,还真需要一点不但善对,还要敏捷,还要出彩的基本功。因此,智商高,反应快,拥有的文化资源多,而且具有幽默感的这两位大学问家,成为佼佼者,也就不稀奇了。
虽然,这是一张退了色的老照片,但却是解缙一生中最得意的事情。
现在来看,纪晓岚进四库馆,别看他干活最多,身份地位,总在人下,很难直接面觐万岁爷,获得展现才华的机会,顶多远远地朝乾隆磕个响头,谢主隆恩而已。可据《明史》:〃建文四年(洪武三十五年),八月壬子,侍读解缙、编修黄淮入直文渊阁,寻命侍读胡广、修撰杨荣、编修杨士奇、检讨金幼孜、胡俨同入直,并预机务。〃按永乐对解缙说:〃代言之司,机密所系,且旦夕侍朕,裨益不在尚书下也。〃这大明王朝的第一任首辅,是从他这儿开始的,可见,〃春风得意马蹄疾〃,解学士该是何等的红得发紫了。
他的老乡欧阳修,也曾在仁宗、神宗朝入阁拟制,只是比较亲信,远不如永乐对他如此倚重。试想,朱元璋认为跟他〃恩犹父子〃,那么朱元璋的儿子,还不将他视作小兄弟么?自从明太祖废宰相后,时正三十出头的解缙,以翰林学士身份入值,还是个领衔的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头出尽,那个纪大烟袋,是没法比的。
虽然一部电视剧,把纪晓岚说得神乎其神。其实,爱新觉罗·弘历是个很骄傲的满族帝王,对下属,尤其是文人,不会假以词色的。从来就是吩咐下去,这样做,或者,那样做。做好了,大家都有赏,极少单独赏纪晓岚,做错了,却是要打他屁股的,虽然没有当真打过,但犯了事,照样将他充军乌鲁木齐,喝西北风去。但据明人蒋一葵所记,永乐却正经地与解学士,拊掌抵膝,探讨对对子的学问。至少在他没有惹烦朱棣以前,君臣之间,甚相得也,大抵也是事实。
解缙早熟早慧,才华横溢,如果此生只当一个纯粹的文人,第一,不会死得那么早,第二,多活若干年的话,文贵老成,也许不低于欧阳修,没准后来居上。但是,中国知识分子的政治情结,说来也是一种痛苦的自虐。明知是杯苦酒,但一个个却巴不得地端起来一饮而尽。于是,只要卷入政治漩涡之中,这个文人,纵使满腹经纶,纵使才高八斗,也就统统付诸东流了。
文人搞政治,有三等。
一等,聪明一点的,浅尝辄止,见好便收,激流勇退,金盆洗手。
二等,不那么聪明的,越喝越深,越饮越乱,不能自拔,无法收场。
三等,觉得自己聪明,其实并不聪明的,进退失据,内外交困,搭上脑袋,血本无归。
解学士,大概属于第三等,说不定还是等外的,一个成也政治,败也政治的文人。因为像他这样聪明,机智,有眼力,善应对的知识分子,风云际会,一路扬帆,朝野瞩望,志在必得,要他绝缘政治,疏离官场,告别权力,熄灭欲望,是根本做不到的。表现欲,强出头欲,露一手欲,发出高分贝的声音欲,成为他的本性。
应该说,解缙二十多岁,登上政治舞台,一亮相,一出手,还是得到一个碰头彩的。在那个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与朱皇帝玩的时候,早晨上朝,晚上能否活着回家,是打着问号的。但是,这个年轻人就敢给朱元璋上万言书,《明史·解缙传》中,保留着上书的部分章节,文章一开头,直戳这个杀人狂的最敏感处:
臣闻令数改则民疑,刑太繁则民玩,国初至今,将二十载,无几时不变之法,无一日无过之人。尝闻陛下震怒,锄根翦蔓,诛其奸逆矣。未闻褒一大善,赏延于世,复及其乡,终始如一者也。
臣见陛下好观《说苑》、《韵府》杂书与所谓《道德经》、《心经》,臣窃谓甚非所宜也。
按老朱以往的脾气,每一个字都足以杀他一次头。
但是,在官场中,在政坛上,又有几个不是呼卢喝雉的赌徒呢?解缙赌龄不长,但敢投机,敢下注,敢出手,把脑袋押在牌桌上的勇气,不亚于赌场老手。显然,他揣摸出朱元璋要收刀入鞘,不想再当屠夫下去。自他洪武元年登基起,屠灭功臣名将,杀害勋戚亲贵,铲除膀臂股肱,血洗儒林文士,一直到洪武二十几年,所杀掉的人,据明史专家吴晗统计,当不亚于他打江山时,南征北战所消灭的敌人总数。于是,冒一下险,抛出几句石破天惊的话,让世人对他解学士刮目相看。
上书以后,他等着进锦衣卫,结果平安无事,初战告捷。也许政治这东西,容易上瘾,而且很难戒掉,他本应按朱元璋所说,回吉水闭门读书十年。一直到洪武二十四年,仍赖在南京不走,并且介入了为李善长平反的活动中,成为虞部郎中王国用的幕后高参。那封上朱元璋书,就是解的手笔。这一次,行文放肆,锋芒毕露,对朱皇帝将自己的儿女亲家,也以谋反罪处死,竟用了〃大谬不然〃的指斥语,可见这位个子虽矮,胆量却大的解学士,在这场政治轮盘赌中,实际上是在赌运,在赌命了。
文章极佳,情理义愤,力透纸背。
善长与陛下同心,出万死以取天下,勋臣第一,生封公,死封王,男尚公主,亲戚拜官,人臣之分极矣,藉令欲自图不轨,尚未可知,而今谓其欲佐胡惟庸者,则大谬不然。(《明史·李善长传》)
如果不是老朱杀够了,杀累了,能放过这个上书的王国用,和执笔的解缙吗?情报系统肯定会向他汇报:陛下,这个矮子太狂妄了,竟敢如此大不敬,是杀,是剁,是斩,还是凌迟剥皮?居然,朱皇帝没有表态。因为,他在想,这个解缙说得也对,李善长帮着胡惟庸推翻朕,他能得到比朕现在给他更多的富贵吗?
你得承认这位学士走运,但也得承认他审时度势之精明,判断决策之果敢。这第一局他赢得漂亮。接着的第二局,似乎输了,又扳了回来,不赔反赚,算是小胜。洪武三十一年,太祖驾崩,传位太孙,是为惠文帝。权力进行再分配之时,他认为他不能缺席。从吉水匆匆到了南京,没想到一下船,被〃有司劾缙违诏旨〃。因为朱元璋有旨,要他在家读十年书,至今才八年,不行。倘不回去补课,就把他派到外地当差。这也是官场摘桃心态,竞争者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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