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魁 作者:天晴有风(晋江2012.07.02完结)》第20章


在桑国大概没有人不知道国师李清泽和定远侯李利——二月二,九月九,一皇镇宝座,二李平天下;老李谋略帐中定,小李一马踏山河,山河有失复有得,二李百年难再有。
这是一首流传极其广泛的名谣。
二月初二是指先皇登基的日子,九月初九,分别是二十八年前李清泽官拜太师之日和二十八年后其独子李利凯旋,皇帝亲自出城相迎之日。
一家荣宠至此,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侍卫统领如此放心安排皇上在此落脚的原因。
“他是被先皇派人毒死的,先皇不相信爷爷,也不相信父亲。”
李独语带伤感。
的确,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功高震主就是忠臣最大的不是。
劝慰:“先皇也是为了社稷安稳罢。”
李独定下脚步,“怕是只为他一人的安稳?”
竟然语带嘲讽和不屑,明宜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话想说?”敏锐地察觉到。
“或许在你来说,先皇是杀父仇人,可是对我们来说,是先皇开创这桑国的万里江山,让我们这些黎民百姓过上稳定的生活。”桑国积弱,的确是从先帝时期开始崛起于七大国。
明宜继续说;“但我小时候也常常听父亲提起太师和将军。他们是整个桑国人的骄傲。”桑国有一半的版图就是他们两个打下的,特别是李太师年少时便追随先帝,精通兵法,足智多谋,曾被先帝亲口夸曰:“智圣。”
虽贵为太师,可他却一直十分清廉,待人和气。
“李太师在六十大寿之时曾说希望不再打仗,只希望桑国百姓安居乐业。”
那时,李太师的六十大寿是除了国宴外,桑国最盛大的一件事。明宜的父亲和母亲那时正在桑城做生意,和许多崇敬太师的人一样——抱着明宜就站在太师府邸外,只为等太师出来给他拜一下寿。
这句话是明宜亲耳听到的,父亲在回去的路上还一直感叹着说:“太师真是忠君爱国之人。”
“忠君是为爱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这是我们的古训。”
李独眉宇皱出不悦,却未反驳。
李独是个特立独行之人,大概会觉得她迂腐,但明宜从未质疑过这个道理,“只是我一直很奇怪,以太师如此智慧,怎么猜不出先帝意图,特别是被逼告老归田之后,居然还约旧部下叙旧,这不正是受人以柄吗?”
昨日一听到这事便觉奇怪,后细细想来:也许李太师早就猜到了,他不想躲,只想给皇上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罢了。因为他真正忠的不是皇帝,而是这个国家。
“三国之时,有位大夫受到诽谤,他说:‘苟利社稷,死生以之’。大概就是太师那时的想法了。”明宜怅然。
有时候即便是无奈也必然要做,因为只有皇帝才能让整个天下安定。
“你觉得当今的皇上如何?”
李独定住,不得不承认,如今的这个皇上从即位以来可算年少有为,励精图治。这也是他一直都没对他下手的原因。
明宜再未多说什么,向前走去。
连一个女人都能想到的事,为何他没有想出来?只因为身在棋局中,深有切肤之痛,难免偏激极端罢了,特别是李独这样常年独自困囿于这偏远山庄之人,无人可说,无事可做,越是清冷高傲,便越是容易陷入偏执。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世事皆是如此。
李独正在怔忪间,庄内的奴仆急急来报:“庄主,不好了,大牢被劫了!”
明宜能够揣度出来的事,郑仲又如何会不知?
事实上,他不过是在给李独背后之人一个出现的契机。从进山庄的那一刻起,郑仲就知道这事情有异。
何以敢穿白衣见圣驾,李独再傲气也不可能不顾李家的名声;只有一种可能,李独如此根本不怕他,早已打算鱼死网破。
所以他并未打草惊蛇,在踏入山庄后一刻,并悄悄令人把他的手谕带给离商州最近的鄞州知府,而他在这拖延时间。
他很清楚地知道,依李独的性子不会伤害无辜,所以他并不担心明宜他们的安全。
他们的行踪是在到达商州前一天才通知李独的,李独又哪里来那么多训练有素的人?是谁把消息透漏给他,甚至把人借给他,让他挟持自己?
而且,他被羁押后,李独并没有对他下手,显然他还是犹豫的。
但是——
郑仲盘腿坐在牢内,牢房阴暗,铺满了湿沉的稻草。门链被看守的人打开,随后看守的人退了出去。手持利刃的两个大汉目露凶光地走近。
郑仲似在闭目养神。
两个黑衣大汉对视一眼,不发一点声音,挥刀即砍。猛然间一粒石子从狭小的铁窗缝隙中弹出,正中刀刃,发出铿锵的脆响。紧接着牢墙被撞破,涌进一拨人马。
侍卫统领首先俯首行礼:“微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郑仲这才睁开眼睛,锐利如光。
“留下活口。”
等了一晚上,终于等到幕后的人耐不住性子了。
牢房外开始有了打斗和喊叫,郑仲负手走出牢房,站在檐廊下。鄞州的大军已经冲进来,并且已经快把那些抵抗的家仆擒住。
副统领带着金妃、陈妃过来,禀告道:“回皇上,已经在屋内找到了几位娘娘。”
“皇上……”陈妃刚要开口诉苦。郑仲淡淡扫过她们,眼神突然一凛,沉声质问:“明妃呢?”
陈妃和金妃对看了一眼:“她被那个庄主带走了。”
第17章 出游(七)
李独被十几个家仆护着,躲入山洞内。
已是天初初亮,遥远的东方透出鱼白色的光。虽是夏日,这石洞却阴湿冰凉,洞内还滴着水,明宜靠在石壁上抱臂睡了一夜,一觉醒来,只觉得身上冰冷冷的。
她还记得,昨日一片混乱。有蓝衣的官兵,也有山庄里的家仆,还有一伙不知哪来的凶神恶煞的黑衣大汉。三方打打斗斗乱七八糟,正好她跟李独在一起,便被这些家仆一起护送着到这了。
看着前方的人,他正坐在一块大理石上,目光空远。
看样子他维持这姿势,大概有一夜了。
察觉到了明宜,他的视线望过来。洞口有昏暗的芒光,两个褐衣的家仆静静守着。他一身风尘仆仆的白衣,像是旧的,温和而熟悉的陈旧,甚至都觉得有一层微弱的光。目光静如水,竟莫名多了许多亲和感。他起身,走近,立在明宜面前。
明宜抬头看他,觉得他像是透石中玉,沉静而含蓄。
“醒了?”
“嗯。”
递给她一块烧饼,“吃点东西吧。”
明宜接过。她醒得算是早的,看旁边这些家仆也不像吃过东西。这块烧饼大概只是买给他的。犹豫了许久,还是问:“你打算怎么办?”
李独沉寂了一会儿才答:“离开。”
这次事件让他明白,原来他不过大皇子手中的一颗棋子。当初来找他时痛陈先帝所作所为,并且答应为爷爷和父亲正名,可是到如今却想杀他灭口,更让他觉得痛心的是,他居然把李家的山庄都给丢了,让李家蒙羞。
他不是不曾想过回去向皇上自首,可是一自首大概又要陷入皇权之争去了。他又何尝不是皇上手中的一颗棋子?
难怪爷爷常说:“千古最难,莫过帝王之术。”
帝王者,御人,御物,御江山,非得要时时刻刻保持警醒,甚至无任何牵绊之情才可。
自嘲地笑笑,朝明宜:“你也走吧,我不会为难与你。”
明宜点点头。
她一直觉得李独是个好人,到最后也没下手伤害她。这样霁风朗月的人物原本就不应该陷入朝堂之争。
因为山庄附近有许多官兵把手,李独只护送明宜到城门口。
只道一声珍重,头也不回地离开。
佛说:万物皆是缘。
明宜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他是真正高傲洒脱的男子。
明宜走在商州繁华的小街上,人来人往,比肩摩踵。她过于繁复的一身衣物和穿戴让她特别引人注目。
事实上,她并不认识路。
忙乱地走着,张望——找不到天荫山庄在哪?
有个头上捆着丝巾,穿着深棕色短衣,裤腿全都卷了上去的人走过来,问:“姑娘,你知道这商州的翠柳庙在哪吗?”明宜摇头,那个人“哦”了一声,眼露失望之色。
明宜问:“你知道天荫山庄在哪吗?”
那个人点点头,目光发亮:“知道啊,姑娘要去?”
明宜很高兴,“麻烦你告诉我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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