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妃子陈圆圆》第4章


吴强伏地大哭,说:“公子,晚了不但老爷性命难保,恐怕还要诛连亲族,迟延不得,快快动身啊!”
周奎也说:“贤侄,此事不但关系到吴襄兄一人性命,如果诛连亲族,连你也逃不脱,会被发配戍边,确实迟延不得。你即刻收拾行李,我这就给大宗伯董其昌写信你带上,请他在朝中周旋疏通。你连夜动身吧!”
当时吴三桂脑中都是美人陈圆圆的音容笑貌,实在不甘心就这样离开苏州,但吴襄之案直接关系到自己的前程,他不敢拖延,收拾了行李连夜动身了。
周奎将吴三桂送到府门之外,说:“贤侄一路顺风,吉人天相。只要你做了大宗伯董家的女婿,他一定会竭力搭救吴襄兄。”
吴三桂说:“小侄拜托师叔照看圆圆姑娘,我将父亲救出就来接她……”
周奎心想这是什么时候,心里还想那个小美人,但他不便发作,只好应付说:“好吧好吧,你放心去吧!”
周奎目送吴三桂主仆二人走远,叹息说:“此人武功盖世,战策娴熟,将来必会成就一番事业,但色心太重,恐怕会断送在女人手中。”

沈天鸿在梨园干了大半辈子,晚年在苏州金狮巷买了一处房产。那是一处很僻静的小院,竹篱瓦舍,篱笆上爬满了牵牛花,小院中有石台石凳,是个安度晚年的好去处。
沈天鸿终生没娶,陈圆圆是他养女。圆圆的闺房陈设虽然简朴,却被她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这天她跟沈天鸿跑了两家堂会,晚饭后,沈天鸿说身子发酸,早早睡下了。他六十多岁了,又劳碌了一生,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陈圆圆却毫无睡意。卸装之后,她将长发随便挽了个髻儿,盘在头上。她支起纸窗,手托香腮,坐在窗前,望着天上那一轮皓月,忽然悲从中来,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流下来。
她想起了自己苦难的身世,难以抑制自己的悲伤。
她出生在距苏州五十多里的一个贫穷的小山村中。父亲名叫邢玉书,因家中无田无土,只好走村串户,以麦芽糖换废铜烂铁挣几个小钱养家口。
他的妻子身怀六甲,就要临盆了,为了谋生,他还得出门做生意。那天,他回家途中爬上一个荒草没膝的小山冈,发现一只翅膀受了伤的雉鸡在草丛中跳来跳去,飞不起来。他跑了十几步将雉鸟捉住了,不由笑起来:“哈哈,昨夜灯光爆,今早眼皮跳,果然财喜到,原来应在这雉鸡身上!”
下了山冈就到家了,那是间勉强能遮风挡雨的破茅屋,他出门前委托一位远房堂婶照看一下他那快要临盆的妻子。走近茅屋,忽听屋中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一个缺牙老太婆手端木盆推门出来就要泼水,看见了邢玉书,咧开嘴巴说:“哎呀阿小,你怎么才回来!你婆娘生了!”
邢玉书怔怔问:“生、生了?生了什么?”
“生了个姑娘,白白胖胖,你给起个名吧!”
邢玉书进了灶屋,将雉鸡扔在柴堆上,没好气地说:“哼,赔钱货,就叫‘野雉’!”
陈圆圆曾是秦淮名妓,后人将妓女称为“野鸡”,据说与陈圆圆的乳名有关,是否如此,恐怕已无法考证了。
睡在湿稻草上
陈圆圆饥一餐饱一餐总算没有夭折。四岁那年,江南大水,邢玉书背着她同妻子躲到山冈上避水。山冈上挤满了灾民,躲了三天三夜,她一家差点儿饿死。大水过后下山一看,她家的茅屋已被冲得无影无踪。邢玉书搭了个寮子,连床也没有,一家三口就,而官府仍然横征暴敛,加征“剿饷”、“辽饷”,按人头加征,交不出便捉人拆屋。邢玉书自知交不起这笔钱,留下一小袋米给妻女活命,自己跑到苏州昆山亲戚家去躲避。
陈圆圆一生都记得那天衙役到她家搜查时发生的惨剧,直到多年之后,她一想起那天的情景身子便会一阵颤抖,夜间也常在恶梦中惊醒。那天,她妈妈去山上挖野菜回来,饿得身子打晃,放下菜篮便一屁股坐在稻草上,胸脯起伏,大口大口喘气。这时,地保带着四名如狼似虎的衙役闯进寮屋。地保手中拿一本簿子,念道:“邢玉书家三口,应交捐白银十五两。陈玉书哪里去了?”
圆圆妈怯怯地说:“家中没有吃的,他到外地借粮去了……”
“明明是跑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搜!”
圆圆和妈妈被拖出寮屋。衙役一搜便在稻草中搜出了那一小袋米。圆圆妈像疯了一般拉住那个提米衙役的裤脚,破声哭喊:“老爷呀,这是我们母女俩的活命粮,你拿走了,我们娘俩就得活活饿死,可怜可怜吧!”
那衙役骂一声:“去你娘的!”一脚将圆圆妈踢翻,扬长而去。
圆圆妈后脑撞到一块大石上,撞出一个血窟窿,当时就翻了白眼。圆圆扑到妈妈身上又摇又哭又喊:“阿妈呀!阿妈呀——”
妈妈只对她伸了伸手,便断气了。
邢玉书的堂婶同邻舍们听到哭声赶过来,都被圆圆妈脑后那一大摊血惊住了,堂婶探了探圆圆妈的鼻息,说一声:“她断气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引得人人泪下,议论纷纷:“这是什么世道?官府比强盗还凶,打死人就走了!”
“抬着尸体,找他们说理去!”群情激愤,点火就会爆炸。
村中一名老者拦住大家说:“这种世道,小民百姓有说理的地方吗?引起官府弹压,死的就不是一个人了,快把玉书找回来,给她办后事吧!”
邢玉书被找回来后,在村人的帮衬下,钉了个薄板棺材,将圆圆妈埋葬了。
随后,父女二人投靠到苏州金狮巷圆圆大姨家。邢玉书为了避祸随姨父家改姓陈,圆圆大姨腾出一间放柴草的偏厦给他们居住。陈玉书仍然穿街过巷做麦芽糖换废铜烂铁的营生,日子过得极其艰难。陈玉书奔波一天回来累得像一摊泥,哪里顾得上照顾陈圆圆?她像一棵污泥中的小草自生自灭,穿着烂衫,拖着破鞋,头发结成了疙瘩,鼻涕拖到嘴唇,谁看到都会说这是个小叫花子。她在金狮巷中跑来跑去,唯一的娱乐就是玩泥巴和看大姨家的公鸡斗架。
五岁那年,金狮巷的一位老公公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那个爬满牵牛花的小院是那么幽静,篱笆中摆满了开着姹紫嫣红花朵的盆盆罐罐,每到黄昏日落,那满头白发的老公公便坐到石凳上,石台上放着个紫砂茶壶,拉起二胡,唱起她还理解不了的曲子。琴声是那般悠扬悦耳,曲声是那样妙曼动听,将她牢牢拉住了。她将黑黑的小手指含在口中,身子依在篱笆上,一听便听到皓月东升,繁星满天。直到那老公公喝光了紫砂壶中的茶水,起身回房睡觉去了,她才恋恋不舍而回。
老公公最喜欢唱的是这样一段曲子:
下西风,黄叶纷飞,染寒烟,衰草凄迷。酒席上斜签着坐的,我见他蹙愁眉死临侵地。阁泪汪汪不敢垂,恐怕人知。猛然见了把头低,长吁气,推整素罗衣……
这段曲子老公公几乎天天都唱,陈圆圆听得熟了,竟能跟着哼出来了。
那个老公公便是沈天鸿,那时他已经五十多岁了。终于有一天,这个天天依着篱笆来听他唱曲的小女孩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先问了她和她家的情况,然后将她拉到面前,用衣袖擦了擦她那污秽的小脸,吃惊地说:“明眸皓齿,好个美人胎子!”他又用手量了量她的身长、脚长,说:“十分匀称,这小姑娘如果吃得饱,很快能发育成美人!”他问她:“你爱听我唱曲?”
“嗯,你唱得真好听!”她连连点头。
“你会唱吗?”
“你唱的我记住了……”
“唱一段给我听听好吗?”
她不害生,稚声稚气唱起来:“下西风,黄叶纷飞。染寒烟,衰草凄迷……”
她当然理解不了这曲词的含义,但唱得颇有韵味。沈天鸿一把将她搂到怀中,动情地说:“孩子,你冰雪聪明!吐字清楚,嗓音清亮,小小年纪竟能把离情别绪传达出来,实在难得!孩子,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只有阿爹,他养不活我,我饿……”
沈天鸿立刻回屋拿出几块米糕,递给陈圆圆。陈圆圆接过米糕,狼吞虎咽,噎得直翻白眼。
沈天鸿看得眼窝不由湿润了,说:“孩子,慢慢吃,慢慢吃。”
待陈圆圆吃完,沈天鸿问:“孩子,你愿意跟我学唱曲吗?”
陈圆圆重重点头。
沈天鸿牵起她的小手说:“走,去找你阿爹商议。”
二人来到陈玉书住的偏厦,远远便闻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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