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骧录》第2章


抖:“父皇,姐姐已经没有办法回来,而你这样自暴自弃,完全于事无补,反而会遭黄帝他们耻笑。无论是我还是姐姐,都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难道你……竟忍心让我们为你悲伤么?”炎帝却是微微苦笑:“黄帝尽管有众多子女,他却一个也不放在心上。这样的事对于他来说自然是无所谓,可是我……女儿们一个个离我而去,我身为一方天帝,却连自己的骨肉都留不住……”她知道,父亲又想起了那两个修仙而去的女儿,少儿和阿赤。她们得脱轮回、跻身仙界,早已是七八年前的事,也一度使父亲痛心疾首。
她握紧父亲的手,说:“可是二姊和三姊的走,并不曾让你像现在这样消沉啊……”他的手却从她的手中轻轻滑脱,“少儿和阿赤那两个孩子,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们并不属于我。可是我却同样疼爱着她们,希望她们有朝一日能够明白,这个充斥着生老病死的世界其实同样值得留恋。可是我最终是失败了……她们悄无声息地离家出走,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过丝毫不舍……那一刻,我是心痛,可是我却不曾伤心。无论如何,我可以理解她们为自己作出的一切选择……”他的叹息中有刻骨的凄楚,目光却似已穿透了天空,凝视着两个已成仙而去的女儿。“至少这一刻,我相信她们是幸福的。她们找到了值得自己付出一切的东西,我相信她们已经是远离了尘世的烦恼和悲伤,在自己的天空里快乐地飞翔……”他忽然转向瑶姬,目光沉郁而哀伤。
“可是你和女娃不同。你们两个……是我在这世间仅存的梦想……那么美丽,那么不染尘埃的善良……”他低声哽咽起来,她轻轻拥着他,听他含糊的声音重重击在她的心头:“瑶儿……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我所仅有的世界,便只有你……只有你了……”她点点头,泪却止不住地落下来。
瑶姬走出父亲的寝宫,站在高高的玉阶上独自发怔。一直等在宫外的青萝走过来,为她披上玄狐的大氅。瑶姬微微摇了头,青萝便乖巧地收起了狐氅。
忽然觉得有些晕眩,她一手扶了侍女,一手按在太阳穴上轻轻揉压。
青萝却忽然附在她耳边道:“公主,祝融将军来了。”果然有一个身披红褐色斗篷的人走上台阶来。那人见了瑶姬,却只是一欠身:“甲胄在身,望公主恕祝融不能尽礼。”她微微一笑,伸出手象征性地做了个搀扶的手势:“祝融将军,何必如此拘礼?”祝融顺势直起身,面上却有忧忡之色:“公主,陛下他……近日情况如何?”“父皇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伤心过度,怕是要多调养几天。不过有你和共工、刑天三位将军代理朝政,父皇亦是可以放心了。”祝融黧黑的脸上竟泛起了一点红晕:“公主殿下应该知道,刑天和共工都是只知戎马的粗人,而我一个人虽能应付一阵子,却难免思虑不周。我想向黄帝派出使者,请求他让蚩尤回南天,助我襄理朝政。不知公主以为如何?”瑶姬看着他脸上的忸怩之色,不由轻轻笑道:“蚩尤?我只听父亲讲起过他。他是南天以骁勇闻名的战神,莫非也通朝枢?”祝融肃然道:“蚩尤是我父亲的养子,自幼与我以兄弟相称。当年黄帝听说蚩尤雄才大略,骁勇善战,便邀蚩尤去中原一展才干。那时蚩尤尽管年纪尚轻,却已经成为炎帝陛下的左膀右臂。然而陛下为了示好于黄帝,便也劝说蚩尤前往中原。那时公主尚且年幼,自然不记得这些事了。”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么就按将军的意思,派人将蚩尤召回罢。”祝融转身欲离去,瑶姬却又叫住了他:“祝融将军,还有一件事。”祝融回过头,目光中有探询的意味。
她微微一笑:“父皇执意要去东海为姐姐做一场祭祀。”“公主的意思是……”瑶姬叹了口气,道:“父皇的身体,已经不适合长途跋涉了。可是他却固执得很,非去东海不可。将军,你能劝住他么?”祝融却是毫不在意地挑了挑眉毛:“若陛下已下定决心,我相信没有人拦得住他。公主……我本不该多言,但请听我一句话:陛下目前怕是谁的话也听不进。无论要做什么,都尽量顺着他吧。”说罢竟叹了口气,径自去了。
她怔忡良久,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青萝上前扶住她,轻声说:“公主,还是回去休息片刻罢。”她点点头,转身要走,却怎么也移不开步子。一片落叶掉在我肩头,不知怎么的挣得支离破碎。她仰起头,却怎么也看不清天空。空中仿佛是突然起了雾,转啊转啊再也不肯停下来。喉中忽然涌起一阵甜腥,她扶着青萝,剧烈地咳嗽起来。青萝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她努力睁开眼,却看见白玉的台阶上触目惊心地碎了一滩血迹。
她无力地将一只手放在侍女的肩上,微垂着眼,道:“青萝,扶我回寝宫,然后叫人把这里打扫干净。”她忽然睁开眼,眼中的泪光把侍女吓了一跳。
“还有,不要把我咯血的事告诉父皇……千万不要……”
龙骧录 2 
那年炎帝出巡东海,成了天界盛极一时的大事。一度盛传的炎帝病危的谣言马上不攻自破。炎帝本是随和的人,痛失爱女之后便变得不苟言笑,凭空竟添了几分帝王的威仪。就连东天伏羲治下的臣民,也受到这种肃穆气氛的影响,一直等到炎帝离开东天才恢复婚丧嫁娶。
瑶姬一直是寸步不离地守在父亲身边。那时已交冬季,她每个晚上都为父亲笼一盆炭火,然后静静地坐在一边听父亲说话。炎帝仿佛是知道与女儿在一起的时日无多,总是絮絮叨叨地讲一些陈年的旧事。有些是关于她和女娃的,有些是上古的传说。饶是如此,瑶姬总是作出极有兴趣的样子,听他一遍遍重复这些故事。
那晚炎帝依然是在讲那些传衍了数千年的古老传说。他抖抖索索地理了理衣襟,清咳一声开始讲那个不知讲了多少遍的故事。
“瑶儿,你知道琴是怎么创制出来的吗?”她竭力表现出好奇的神色:“不知道,父皇。”父亲不满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却有着藏不住的欢喜。
“枉你还学了那么多年的琴,竟然连这都不曾听说过。唉,或许是父皇平日只知道处理朝政,太疏忽你了。瑶儿……你不会怪我罢?”她莞尔一笑:“怎么会呢,父皇?”他满意地笑了,闭上眼徐徐道:“当年伏羲在西山桐林中见一凤一凰栖于梧桐树上。凤凰通天应地,协五音,合九德,非竹不食,非醴泉不饮,非梧桐不栖。羲皇便料定梧桐是神灵之木,决意制成乐器。他命人将梧桐截为三段,叩上段,其音太清;叩下段,其音太浊,唯中段清浊相济。伏羲便将桐木中段浸于水中,历七十二昼夜,才将桐木取出。当年羲皇手制之琴,长三尺六寸五分,上合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后宽四寸,前宽八寸,下应四时八节之数。然后按阴阳两仪定下高度,按金木水火土五行置宫商角徵羽五音。自此又创《驾辩》一曲,专咏百鸟朝凤之景。”“如此说来,羲皇是世上能琴第一人了。”瑶姬低头拨着炭火。
“是啊。伏羲年纪尚比我大几岁,统治东天已有数十年。我素来钦佩伏羲的才华与度量。然而自步入衰年以来,他便潜心演卦,誓绝声色,而他亲手所制的琴从此也不知下落。此后纵有人弹琴,都及不上羲皇万一。”炎帝沉吟片刻,又缓缓说了下去:“然而据我所知,只有一个人是例外。她的技艺,应该已不在伏羲之下。”“是谁?”他摇摇头,说:“说来惭愧,我也只是听过其琴却未见其人。当年在黄帝的长庚宫中,我曾听见内帏有弹琴之声。自从伏羲绝琴后,我便再未听过那样圆畅纯熟的琴声。以我看来,这人久居深宫,故琴如风行幽谷,隔绝尘俗。既在内帏,想必是不便见生人的女子,不是后妃就应当是公主了……”瑶姬慢慢拨着炉中的炭火,忽然发觉父亲已悄无声息。她蓦然一惊,手中的铜钳铮然落下,溅得铜炉中火星四溅。她跑向父亲的卧榻,一面大声喊着:“父皇!父皇!”正手足无措间,忽然听得一阵鼾响。却发现父亲不过是睡着了。她长吁一口气,为父亲掖好被子,披了衣便走出这个临时搭建的行宫。仰了头,却是星光如水。
她向来是姊妹中身体最弱的。小时候女娃总是把她搂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她常常是瑟缩在姐姐怀中,听她低声歌唱。记得有一次女娃仿佛是自言自语:“阿瑶,阿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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