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段锦之醉红楼 作者:苏绒烟(潇湘12.09.22完结)》第38章


然后,阿江就开始了长久地注视,久到完全忽略了周遭。等她终于回过神来时,冬小的脑袋已经稳稳托在怀间,而自个儿,竟是回了操练场旁那赖以容身的茅草房内。
一道在的,还有夜枭。
“回神了?”夜枭乐。“不过是死个孩子,还是不相干的孩子,竟是比死了亲生样难过。主上大发慈悲放你一条生路,你该更感恩戴德才是。”
阿江的回应,不过是转了身低了头继续抱紧冬小的头,一脸的茫茫然。
对着个榆木疙瘩样的主,难为了夜枭也不生气,单手支了脸颊靠在桌边时,不经意里还流露出三两小女子的柔情,哪里还有方才屠城时的狠绝?
“现在也没有外人,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坦诚布公地谈一谈?”
明知不会有回应,夜枭却当未觉,细长眸子微微眯起来,笑得意味深长。
“雁荡这座鬼城,几十年来没有外人踏足过。最近几年,除了爷与三爷,肯来这雁荡的也是各怀鬼胎的主。我的目的很简单,听候爷的差遣。你呢?”
说话里,夜枭四下打量了一番,笑意更浓。
“难道只是为来做豆花?”
阿江却只是茫然地呆坐着,神游太虚样。
夜枭又探了身来,眼底有亮光闪烁。
“来,把你的目的说说看,我很想知道呢。”
本是戏谑样的话,听在阿江耳里却变成什么不得了的事。猛地起了身,幅度大了,怀里抱着的脑袋就骨碌一下坠了地滚出去老远。这会,阿江却是顾不上那脑袋了,带着满脸的惊慌失措,竟是转了身就朝外跑。
夜枭耸耸肩,笑里又多了点高深莫测。
自打出了房,阿江就一直一直没停下来地跑。说是跑,其实也不过是踉跄着急行。雪没到了膝,又没有夜枭那样的一身高超本领,哪里能在雪地里跑得起来?饶是如此,赶到川巳住的草庐时,还是急出了一身白毛汗。
结果,人到了草庐外,脚下又像生了根样动不得了。透过残败的窗,能清楚瞧见草庐内的情形。也就是因着瞧见了,这才一时没了提脚的力气。
草庐里,川巳正拿雪沫子帮川戊仔仔细细地擦着脸。
“你这个傻子。”
川巳微垂了头,手冻得通红,擦拭的动作却做得轻之又轻。擦完了,也不肯停歇,摸起不知从哪翻出来的匕首就开始帮川戊净面。活着时从来想不起刮刮胡鬃的川戊,坚持六年倒也把自己搞得像是人熊一头。临了死透了,还得麻烦川巳来帮他变回点人模样。
真叫人恨不得干脆连脖子一道给刮了算了。
嘴里虽是一直在抱怨着,可真正做起来时却还是小心里加温柔。忙活了多时,川戊总算变回多年前的俊俏模样了,川巳这才微微一笑里扔了匕首。
“做皇子做到你这种地步,也算古来奇事头一桩了呢。差点冻死饿死的皇子,死了还要别人帮忙净面,也不怕让人笑。”
埋怨着,佯怒着,唇角那点笑倒始终没逝去。带点厉寒的指无意识地游走在无意识的人脸颊之上,川巳的笑慢慢就走了味。
“都不知道,你竟是瘦成这样了呢。也是,六年里就没有好生吃过一顿饱饭,偶尔有些好东西了,也巴巴递到我跟前来,哪里能不瘦?”
呢喃着,回忆着,人倒是贴着那同样冷的脸颊闭了眸子轻声叹。
“如果当初你没有跟我来这雁荡,纵是日后终有一天会被父皇剖了心做成药,死之前也能过几年舒坦日子。如今倒好,平白受了六年苦,到头还是落个命殒的下场。是该说你傻呢,还是蠢?”
明知不会有回应,川巳却说得兴起。那窃窃私语的模样,任谁瞧了也只当是做哥哥的凑在睡熟的弟弟耳畔絮絮叨叨。阿江在草庐一直瞧着,残败的容颜上第一次生出些隐约的幽怨。
“瞧够了就进来吧,站在那儿,也不过是浪费功夫。”
冷不丁草庐里的人发话,阿江还没反应过来。直等到川巳扭了脸来轻挑眉时,这才陡然回神样,生了根的双脚也终于能安稳着提起来了。
犹豫着进了草庐,人不觉又生了惶恐,一双眸子四下里飘忽,说不出地惴惴。
川巳又笑,自然里正了身,先前那点慈兄模样又毁得干净。
“去,写封回函告诉你的主子,沐川巳不日便会扶柩而归,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我。”
这才真正是语如惊雷。
“怎么,听不懂?还是,想不透我怎么就知道你的目的?”川巳挑眉,笑得轻蔑。“你身上那点刺鼻香,也就是老二府里的人能招架得了。你以为我为何要留你性命?难为他一番动作,也不能把他的人赶尽杀绝不是?紧着去回函,回完了,我也好动身回京。”
阿江张了张嘴,人成了冰雕。
“六年了,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川巳垂了眼看着川戊,唇角有冰霜。
“这一世,真正让我有了亲自了结的心呢。”
------题外话------
台风啊台风,台风呀台风呀呀呀呀呀
☆、花嫁
上京城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是在凌晨时落下的。
正是梦回低吟时,花未却猛地睁开了眼。都说雪落无声,听在花未耳里,却如鼓声入心,惴惴。听了许久,方才陡然惊觉,出了声的,是心。
屋里生的火盆早就熄了去,也不觉冷。睁着眼听了半晌雪落的声响后,确定自个儿是没法再度入眠了,索性连那床榻都一并舍了去。也懒得找了衣衫来穿,干脆地起身站到窗边,仅着内衬的身绷成了一条线。
居然就能站到天大亮。
后来,还是有人突兀推了门进来,才打断了花未的静处。六年前曾经放过狠话,未得允许擅自闯进自个儿房中的人,哪怕是自个儿的奶娘,也是会挨上板子三十逐出府去的。如今,倒是有不怕死的主自动送上门了。
只是等花未瞧清来人的模样时,又隐约愣了一下。来的,是个面生的丫鬟呢。容颜说不得娇艳,胜在肤若白雪。安安静静地站了,颇有点出尘的味。
“小主,奴婢秋玉是自二殿下府中过来的。二殿下说,大喜的日子将近,指派奴婢过来也好有点照应。”
“哦?他回京了?”
没兴趣对着个没兴趣的丫鬟,意兴阑珊地转回脸,花未的嗓音里也听不出个虚虚实实。
“速度倒是快。”
真正波澜不惊,喜忧不见。
“昨个夜里前脚刚回府,后脚宫里便来了人将二殿下招进宫去,至今也没回返。得亏昨儿夜里奴婢就在二殿下房中,这才领了他的吩咐今儿一早赶过来。一道来的,还有绣娘。小主,您梳洗过后请移步西厢房,也好让绣娘把一把尺寸改改嫁衣。”
秋玉笑笑,不卑不亢地一气说完。就是说道身在主子房了,也没生点骄纵。
而眼下,那场景有点滑稽。一个是即将过门的主母,一个是暖床多载的侍婢,两个人同处一室了,该有的剑拔弩张亦或者愁云惨淡不见分毫,反倒是一切理所当然到令人诧异。
花未探手掬一把窗棂雪,檀唇微微一勾。
“嘴碎的主。出去。”
“是。”
乖乖领了命往门外走,门关起的瞬间,秋玉还是送了一记轻笑回来。
“小主,您要快些了。”
花未不言语,抓着窗棂的指上却生了猩红。
等花未收拾妥当去了西厢房,先瞧见的是满眼的红。红霞帔红盖头红绸红缎红被红烛,一片红后,站着望眼欲穿的众人,当然也少不得那个一派从容的侍婢秋玉。
花未蛾眉轻挑,一脚踏进了满室红中。
寻常百姓家女儿出嫁,能穿得上两层嫁衣便生了满心的欣喜。在这儿,那嫁衣却足足有七层。眼角余光瞥见铜镜中隐约倒映出层层叠叠的红时,花未的动作不过是别开脸顺便闭上尚且完好的眼。七层嫁衣,不过等同七重枷锁。
这世间,有哪个会因着枷锁在身而欢喜雀跃?
耳畔倒是一直能听闻丫鬟与绣娘的窃窃私语。听得久了,也烦了。及至听到有人抚掌轻叹时,花未猛地睁开眼,冷笑间就是一记耳光甩了出去。
“几时轮到你开心了?”
平白挨了一巴掌,小丫鬟吓个半死倒是真的。扑通一声跪倒地上,半晌不敢抬头,身子也抖成了筛。倒是因着这出,恼人的低语声消失得干干净净。
花未挺满意。
却还有那不知死活的主,自动来请罚。
“小主,这是绣娘连夜赶制出来的,用的是上好的金蚕丝呢,绣线也是选的金银丝线,您戴上试试看?”
说话的,是秋玉。手里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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