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日》第43章


商陆毕业之后没有继续学医,和佩兰一起考了个文学博士,她们一起留在了天津,一个在天津大学里教课,一个在南开大学里教课,一个教中国文学史,一个教西方文学史,但都教中医养生的选修课。
我问商陆是什么时候跟佩兰在一块儿的,他说忘了,可能是考上博士开始的。
商陆精通文学,工作勤奋,很快从讲师升了副教授,那时候我刚升主治。
我问他:“你说你这再升一级就教授了,到了教授就睥睨天下,东方不败了。我这再升两级才跟教授平级,你说这合适吗?”
商陆说:“教育是教育,治病是治病,你看赤松,他想爬到头,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主席或者总理怎么可能让他当呢。”
商陆抽了根烟,眯着眼,眼神深邃,他说:“我发现,学校里每一年都有新鲜的女生进来,新鲜的女生不一定比上一届的要难看,不一定比上一届的要肤浅。”
我说:“怎么,你还背着佩兰乱搞师生关系?你是一边教书,还一边育人?”
“我可没有,我是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我惊讶于商陆对女生的见识,心中有点黯然神伤。我所在的科室,十个病人里有三个女人就算不错,三个女人都是四五十岁的大妈,虽然老则老矣,风韵犹存,但我确实欣赏不来。我安慰自己说,自己年龄不够,修为不到家,不懂真善美。
我对睡在我旁边的飞儿说:“我的病人怎么这么不让人赏心悦目?”
飞儿说:“多亏了你在这个科室,多少女生才幸免于难。”
我觉得这是对我极大的误解,我从来不对女生有过非分之想,只是觉得她们秀色可餐,或者心旷神怡,生活需要美。我这么跟飞儿说了一遍。
飞儿说:“那我们嘿嘿吧。”
时间过得很快,我第一次来到学校门口时,胡须还是软的,一个星期只需要刮一次胡子,那时候我脸上的粉刺还没有完全消失,脸上大大小小的痘印,在阳光下大红大紫。
那时候我跟木槿说:“我们踏进这个大门,就是大学生了,就是国家的栋梁了。”
木槿没说话,跨一大步,比我先进了学校,然后回头对我说:“我比你先进的学校,所以你应该喊我学姐。”
木槿喝着咖啡,依旧是拿铁的,咖啡很少,牛奶很多,颜色尽显圣洁。
“你,快要毕业了啊。”我说。
我喝了一口美式咖啡,还是苦得催人泪下。虽然我喝了很多咖啡,价格从免费、一块钱到几百块一杯不等,但我始终只能喝出一块钱一条的雀巢咖啡和五十块一杯的研磨咖啡的区别,至于五十块一杯的和五百块一杯的区别,我怎么也喝不出来。
同样的问题还出现在我对手表的判断上,五十块以下的手表和五百块的手表的区别我能分辨出来,五百块以上除非纯金打造的,我通通看不出区别。
赤松跟我说:“土鳖,我这个手表是金框的,里面是钻石的,你看时针分针秒针,还有指南针这些,都是钻石的,还有这镜面是蓝宝石的,这表带是鳄鱼皮的,知道贵在哪儿吧?”
我还是看不出区别。我看不出金子和黄铜的区别,也看不出钻石和玻璃的区别。
小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里有卖廉价戒指,一毛钱一个看着像金戒指的黄铜戒指,五毛钱一个看着像钻戒的玻璃戒指。我们有钱的戴钻戒,没钱的戴金戒指,手指粗的戴在无名指和小指上,手指细的戴在拇指和食指上,手指正常粗细就戴在中指,别人要看戒指的时候,我们就对他竖起中指,然后让他好好观赏。我会说:“这是钻戒,懂吗,土鳖?”
飞儿是第一个问我知不知道为什么情侣交换的戒指是戴在中指上的。我不知道,抓耳挠腮,以为这是个脑筋急转弯。
当时市场上有好多脑筋急转弯的小册子,我们为了显示自己智商过人,天赋异禀,把《脑筋急转弯》当做圣经一样全文背诵,我至今仍记得“为什么世界上只有小说而没有老说?”答案是“老说老死了。”
我想不出答案,觉得自己的智商太低,自尊自信受到了双重打击。我为了挽回颜面,装成特别不屑的模样,说:“这个问题太简单,我都懒得说了。”
飞儿笑了笑,说:“西方人相信,中指上有一根血管直达心脏。”
学了医之后,我从书上和实验室的尸体上了解到所有的血管都起始于心脏,中指上,食指上的,血管都能达到心脏。我明白了,所有的浪漫都是不科学的,都是不理性的。女生喜欢浪漫,女生不喜欢理性,浪漫和感性是彼此相依的,所以浪漫主义的诗基本上都是意识的流露以及感性的直接表达。
“是啊,这个春天过后,我应该就毕业了吧。”木槿说。
“你工作找好了没?”我问她。
“找好了,在上海,爸妈花了不少钱,听说把你结婚的钱都挪出来用了。”
“那你可是欠我人情啊,你结婚的时候,我不出份子钱。对了,作为你的娘家人,我需要出份子钱吗?”我说。
“我也不知道,反正你就不出了吧,反正就算要出,我也没机会回你的份子钱。”
“你是在咒我孤独一生啊。”
“那可不,你看啊,你小学的学号是1号,初中和高中的学号都是11号,大学是111号,你这不就是孤独一生的命吗?”
我觉得木槿说的有理有据,我百口难辩。
我们喝着咖啡,随意聊着各自的琐事,比如赤松是如何放弃追求佩兰的,又是如何遇到琥珀的,石韦在别人的宿舍是不是干过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有木槿的舍友是如何蛮不讲理,佩兰是如何卓尔不群。
☆、今我来思 一
咖啡还剩一半,咖啡馆里的人也换了一半,男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还有女人和女人,搭配着坐在一张桌子前后,脸上露出喜怒忧思悲恐的神色,咖啡屋里的灯光照在他们的脸上,脖子上,胸脯上,仿佛摄影时候的聚光灯,把她们的美丽给扩大了千万倍。
木槿问我:“我听说你们该找导师了,你的导师找好了没?”
“还没有。”我说。
我后来的导师是一个一米六八的大胖子,他是内科主任,喜欢喝大酒,喜欢聊女人。他每年带六个实习生,他总要挑六个人中最能喝酒并且最能聊女人的实习大夫作为他鞍前马后的小跟班。我是我们那年最能喝酒并且最能聊女人的,据他说,我也是他带过的所有的学生里最能喝酒,最能聊女人的,没有之一。
我的导师牛逼哄哄,他一个星期出一天诊,其他时候都在研究所里吃饭或者睡觉,反正不搞研究。
有一天他拿着百分之七十五的医用酒精问我:“哎,远志,你知道医用酒精除了医用消毒,还能干嘛不?”
“还能点火,还能保护细菌。”我说。
“不对,我说的是百分之七十五的,呐,看好了,百分之七十五的。”导师把“75%”贴在我眼前,让我仔细看好。
“不知道。”我不想告诉他,这个还能喝,而且加上葡萄糖、蔗糖、薄荷粉能很好喝。我知道如果我这么告诉他,研究所里的百分之七十五酒精全都难逃一劫。
“你说,这医用酒精能喝不?我听我的导师说他们学医的时候正值三年困难时期,然后就是文。革,那个年代的所有人都像注射了肾上腺素一样,胡思乱想,然后胡搅蛮缠,一肚子好水和坏水,全都乱七八糟地倾泻出来。我导师有一天晚上酒瘾犯了,抱着这医用酒精就是干,他说味道很特别,有种偷情的感觉。”导师说着,露出一脸心向往之的表情。
他又说:“你,偷过情没?我跟你说啊,偷情这事,做不得,可是有机会的话,还是得试试,年轻人嘛,就是该见见世面,你没感受过一边多巴胺充斥脑袋兴奋,一边做贼心虚慌慌张张,怎么能说见过大世面,经历过大风雨,怎么能在你老了之后,硬不起来的时候,一脸自豪地对你的儿子说,你爹我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我今天能在你面前说这样的话,是因为我确实经历过这些风雨,那一次,诶呦卧槽,吓得我差点阳痿,这辈子落下病根,下面抬不起头做人。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我是被吓着了,但我没有阳痿,我也没落下病根,我依然可以金戈铁马,而且从那以后,我什么都不怕,遇到事情比谁都淡定。你看那天那个结核的病人,消化道大出血伴急性腹膜炎,那肠子,那胃,那腹膜,随便碰碰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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