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龙手作者:夜半二点》第39章


日色渐渐为风雪所掩,一阵大风呼拉拉地吹过,卷起满天飞雪,扑了众人一身。老天爷好象只缓了一口,这会儿又开始翻天覆地起来。积雪从地上扬起,形成一片厚重的白幕,借着迅猛的风势撞在众人身上,其冷硬当真不亚于沙石。远处更有几支羊角旋风如龙饮虹吸,提起垂天的雪柱,尖声呼啸,奔驰如飞。众人大多没见过这等奇异雄壮的景象,不由都看得呆了。眼看着其中一个雪柱笔直南趋,突然中途一转,从数百里处扶摇而来,转瞬之间业已飞至眼前。
老马锅头大喊一声:“趴下!”翻身滚倒。其余几人摄于天地之威,均是一愣,说时迟那时快,一股偌大的雪浪扑过来,顿时将众人都压倒在雪中。那股旋风快得惊人,刚好从红盐湖上穿过,奔出百里后晃了一晃,轰隆一声巨响,玉柱倾颓,倒散在地。虽然隔得这么远,下扑之势仍在雪海里猛地掀起一阵大浪,震动不已。
这次雪积得更厚了,足有数丈之深。
秦艽深陷雪中,给冲力一震,几乎晕厥,总算灵台清明,勉力向上攀去。过了许久,才出雪面,只见韩潮等人也都纷纷露出头来。她又复沉下,向老马锅头所在的方位闭息行去,走了数十步,突感身前一空,几乎跌在一人身上。那人“阿唷”一声,正是老马锅头。原来他陷入雪中,正忙着推空四壁,浮雪中积气甚足,一时倒也无碍。
秦艽提剑上削,发声呼唤,叫得韩潮和摩柯过来。朵那野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再逞强,抓住君自天挡在胸前,轻轻跃入洞来。他内力阴寒厚重,就手一推,身后的积雪便凹了一大片,然后盘膝往里一坐,只是冷笑。君自天箕坐于前,朵那野只需轻施一掌,便可震断他的心脉。黑暗之中,只听得几人轻重不一的喘息声。
秦艽向后倚壁而立,自己摸了一下额头,一片滚烫,身子里却仿佛填满了冰雪,冷得不行。真是“船漏偏逢顶头风”,这时竟害起病来。其实她驱狼那夜,就已埋下病灶,不过凭着禀赋好,内功坚凝,才压下去。等入了牙海,又一直在掬雪取水,那红盐湖边的积雪凝结湖中烟气日久,不免含有一些轻微的毒素,更是雪上加霜,此时爆发出来,自比常人更重了数分。她鼻息渐重,每口气呼出去,便如两条火流,直把口鼻都要烤得焦了,连朵那野都察觉有异,心想:“这个女娘身手如此了得,为何气息粗浅?中原人忒多古怪。
韩潮挂念她的伤势,轻声道:“秦姑娘,我这里还有一些丹霞散,先包扎一下伤口。”秦艽低谢一句,勉强伸手接过。君自天道:“韩兄真是小气,怀里既然还有玉蟾丹,干吗不一起送人?”韩潮微感诧异,丹霞散乃是水云院治金创外伤的圣药,可玉蟾丹清心保体,只对伤寒热痛颇有疗效。他开口欲问,话到舌尖,又强忍着咽下,黑暗中只感到秦艽取药的手指灼热异常,暗中焦心不已。他本想集三人之力,尽早将朵那野铲除,一则对方有了防备,二则己方实力有差,实是困无良策。
过了一会儿,朵那野长啸一声,众人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回鹘高手尚在外边。那啸声尖锐,直震得雪末一阵阵扑簌而下,老马锅头“阿嚏”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洞内诸人各怀心事,一时间无人说话,韩潮想的是:“那人甫入洞来,是否要与摩柯联手一击?”朵那野双目灼灼,自然有打算。这时突有一个深闷古怪的声响从近处传来,断断续续,好象谁在吹一个笛子,波波的吹得哑了。秦艽不由“嗯”了一声,她迷迷糊糊问道:“还有人么?”韩潮凝神听去,答道:“想是那个西夏官兵,待我引他过来。”
韩朝对朵那野道,“这位前辈,大伙一起身陷险境,就算避过这场风雪,千里戈壁雪野,漫无人烟,那也不是凭谁武功高强就可以活着出去的。我们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前辈可否如先前所约,摈开私怨,一起共匡患难?”朵那野沉默了片刻,哑声道:“此事……,等你回来再说也不迟。”韩潮不得不做出一副己方大局在握的样子,薄笑一下,潜入雪中寻去。
秦艽道:“一切小心。”慢慢坐倒地上,将面颊紧贴在雪壁上。一时清醒,一时糊涂,万分难受之际,突觉一只手搭向自己脉门,她反腕切去,猛听朵那野喝道:“做甚么?!”君自天笑道:“在下与心上人久别重逢,摸一下都不成么?”朵那野冷哼一声道:“没我准许,一动也不得妄动。”君自天叹气道:“唉,不动便不动。”秦艽实在无力分辩,朵那野一旁信以为真,心下放松,想道:“原来这女娘是他的情人,女人们心软情长,正好便于挟制。”
君自天手指搭在秦艽脉门上,不要说数力弦张,仅仅触摸到的肌肤,都烫得灼人。她呼出来的气息,温温的,热热的,直吹到面上。这气息,蓦然将他的心思都吹乱了。
大约一柱香的功夫,一阵积雪挤压声格吱吱地传过来。朵那野眼睛一亮,抬目望去,一个人正踉踉跄跄从外跌进来,听也听得出此人丝毫不会武功。接着另一人慢慢从后跟进入,借着气孔漏下的微光看去,这人正是韩潮,朵那野不禁大失所望。韩潮立定后,过了许久,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摩柯忙将他扶住:“韩公子!”几滴血溅在秦艽脸上,她惊道:“怎么?!”
这时有人长笑一声,笑声狠厉,自雪洞外传来,那人笑了片刻后,声音渐衰,断断续续道:“小子,你……也不过如此!”话音未落,从雪洞右侧又冲进一个人来,这人自然是容尚。容尚见对方实力大增,敌弱我强之势逆转,便向朵那野示意,悄悄潜入雪中,准备在难于视听的雪底杀伤一两个强敌。不过新雪虽然蓬松,但人身形稍有移动,便一阵格格作响,暗中伏击谈何容易?容尚在雪中匿伏时间长了,也觉得大为不智。不久后听得有异声从身后传来,是那夏兵被困雪底,持号猛吹,容尚便悄悄过去,出手将他制住。秦艽等人再听到的号声,即是他吹出来的,他一手执刀,一手提住夏兵以为盾,静静等着,果然听得有人排雪而来。
那人来得甚慢,不过一步一步,终于近了。容尚屏住气息,缓缓将弯刀倒握,刀尖向上,只要对方靠近,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力劈而下。后来觉得不妥,积雪虽松,但阻碍刀势前进,还是中锋直刺更为迅敏。想到此处,又将刀锋向下压了一压。这时来人已走近,夏兵给他用力一捏,忍不住大声呻吟。那人似乎在辨别方向,沉声道:“勿慌,等我带你出去。”耳听着一阵新雪的哦吟声,容尚渐渐感到压力传过来,机不可失之时,弯刀突地刺出!
这一击,本是算准了来人方位,出手后,猛地觉得去势毫无迟滞,居然落了个空!
容尚暗道不妙,随手将夏兵向前推去,听得他一声惨叫,已给来人击中。但对方兵刃穿过他腋下刺来,顿将容尚胸前的皮衣挑了一个口子。那夏兵魂飞魄散之际,蓦然跌进脚下一个空穴内。有人从中猱进隼击,连续几剑,闪电般地向容尚攻去。积雪之中,一刀一剑,攻守交替,顿时交换数招。
一个劈、砍、撩、削、抹、截,刀法诡谲多变,往往奇峰突起;一个刺、挑、勾、封、点、勒,剑法利落干净,招招不可捉摸。两人以耳代目,盲攻哑战,愈形激烈,不多时,每人都受了一点轻伤。容尚左手用刀,远不如右手流畅,胸口、手臂大腿都给浅浅刺中,一时情急,怒喝一声,掷刀而出,自己也合身扑上。韩潮万没料到敌人会有此举,一者出其不意,再者离得又近,但觉腰侧一阵灼热,弯刀已擦身而过。容尚这时人已扑过来,韩潮素璇玑一迎,也不知刺中何处,危急之下弃剑合掌推出,啪的一声,两人掌势刚好接个正着。
这一来四掌相对,便立刻成了内力比拚之局。两个人练的都是极阴寒的内功,一个寒中带火,一个阴中生阳,这一僵持,内息吞吐,呵气成冰,所处的雪底格外酷寒起来。韩潮固然觉得对方内力催逼,如同裹着冰尖的烈焰,大有万物俱焚之势;容尚又何尝不感得他内力阴柔,绵里藏针,极细微的阴寒之气孜孜不怠,无间不入。其实两人数日劳苦,精力亏耗较大,疲攻苦守间,都是有点力不从心。
时间久了,就听得“格哒哒”一阵牙齿捉对厮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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