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梅》第19章


更多的事实还得从倪太太口中套出,我想。尽管我怀疑她那时是否还有解释的能力。无论怎样,凭借这份口供和这张照片,加上警方的备案,倪太太是怎么也别想翻身了。
此外,由于原遗嘱已无法复原,根据法定继承权,蕴之是没有资格分这杯羹的。只要我揭露出蕴之的身世,他怕也没脸面留在倪氏了——可是,可是我真的需要这么做么?而我自己,单凭我妈妈和倪懋航以前的合影、通信以及南山路街坊的证明,能让法庭相信我的身份么?还有,敏之与健之如果知道了真相,定会恨我入骨,思思也会崩溃,到时候我又该怎么面对他们呢?
阿明看我脸色阴晴不定,问道:“你有把握了?”
我摇摇头,说道:“我们只能赌一把。赌法庭相信我,还我和妈妈一个公道。”
阿明忧郁地说道:“必须这么做?那思思怎么办?”
他果然还是放不下思思。我鼻子里冒出一声冷哼,淡淡地道:“思思又没怎么样,她还是可以留在倪家啊。”
“可是……”阿明的忧郁深化成了痛苦,“可是思思又怎么能够原谅告发她母亲的人?”
“那是宋苒青红杏出墙,自作自受,说不定连思思都会瞧不起她。”我知道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还有……其实……”他吞吞吐吐,半天也没挤出几个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对不起阿梅,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我跟思思……其实我们已经……”阿明满脸愧疚。不知是因为觉得对不起我,还是觉得他负了思思。
“你不用道歉。你们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我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平静。
阿明惊诧地看着我:“你早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害得我,害得我每夜睡不安稳……”
“说了有什么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说,我要是说我知道了,你肯定就会逃避思思,不理人家,让她为你难过伤心。你舍得吗?”
“但是我现在对她好,就更是在害她啊!她要是知道了我们两个的关系,你说,你要她怎么承受?”
“既然你这么在乎她的感受,又何必选择跟我在一起呢?”我是真的动了气。报复就是报复,难免伤及无辜。你又想泄恨,又想寻求良心的安稳,可能吗?要作恶人就作到底,掉什么鳄鱼的眼泪。
然而,我那时没有意识到的是,自始至终,阿明心中都没有恨。他是为了爱我才不得已作出一连串违心之事。我那时不懂,或者说,不想懂。
阿明不再说话。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颤悠悠地走进了里屋,留给我一个苍凉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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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或不幸,我并没有将这个背影存放进心里,而是把心用在了和倪家少爷们谈情说爱上。原因很简单。既然我已能窥到日后的图景将会怎生惨烈,那么为何不干脆好好享受一番如今唾手可得的快乐呢?爱情对我来说,终究只是个美丽的梦。在梦里消磨得一日是一日,醒来后再独斟苦酒,自己同自己干杯吧。不只爱情,连生命也是如此。宁肯用积聚于针尖的那一丁点欢悦,刺破人生这个充盈着苦痛之气的球;也不愿等著气球自动漏气,将苦痛连绵不断地排出,最后蔫成一个丑陋疲软的小袋子。
就这样,我开始为自己谱写一支华丽的爱曲。
就这样,我和蕴之在宽广的马场上骑马,和敏之在清静的书吧里读书,和健之在绚烂的樱花树下唱歌。
在晨光中牵着健之的手,在月光中望着敏之的眼,在烛光中吻着蕴之的唇。
为他淡抹浓妆,为他轻颦小泣,为他浅唱低吟。
听到其中一个说:“你是我需要花一辈子去读的书。”
另一个说:“我决不让你离开我。”
又一个说:“跟你在一起就很快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只说:“我记住了。”真的,永远忘不了,没骗你(们)。
这段时光,是我人生最斑斓最悦耳最芬芳最甜蜜的一段时光,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这么开心过、这么开心过过。
只可惜,这支三重调的爱曲很快就变成了一支哀曲,甚至丧曲。
那是四月初的一天,思思兴高采烈地跑来告诉我,“清远”房地产公司成功中标,获得了在富人聚集的城东修建又一片豪华住宅小区“金鼎花园”的承建权。倪氏将于周六晚上在花园附近的文娱中心举办庆祝酒会暨工程开工剪彩仪式。届时,政府达人、业界巨子和倪氏集团的高级管理层都可以携带家属参加。
我急忙问:“倪太太呢?她也会去吗?”
“大哥已经跟妈提过,她同意参加了。还有敏之和健之,到时候都会去。”
我心说,机会来了。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阿梅,你也去玩嘛。反正我们全家人都当你是自己人。”思思央求道。
这个丫头,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故作为难:“周六晚上……哎呀,情况不妙。我刚好约了老同学见面呢。〃
“你什么时候钻出了一个老同学……以前都没听你说过。”
“呃……有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
“我也可以推掉那个约会,改天再跟她见面。”
“好,好”,思思眼睛一亮,“那我们一起去!”她又恢复了少女的生机。
紧跟着又听她问道:“那阿明有空么?”
哼,果真如此。我用手指梳理鬓边的发丝,“你自己问他不就得了。”
“唉……他这几天总是躲着不肯见我,我怎么都联系不上。难道……难道他出了什么事了?”
我赶紧道:“哪里,你想太多了。他前一阵生了点儿病,在家里养病,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啊?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我该去看他才是啊。”思思神情焦急,得病的那个人像是她。
唉,我轻叹一口气。“我们家住的得远,屋子又小,你去了会不习惯的。”
“不会。只要是阿明,我去哪儿都无所谓。”她勇敢无畏如同女战士。
我把嘴唇咬到发紫,说:“既然你这么想他去,我跟他说就是了。”
没超过24小时,邀请我参加庆祝酒会的人又多了三个。结果便是,我奇特地同时以三个人的准女友身份应约前往。当然,我可一个也没让靠近。
那个周末的夜,天空出奇的晴朗。星星布满整个天空,像晶荧的碎钻散落在一块巨大的黑布上。微风悄送,空气中流荡着花草的香气。如果心坎不是被那个白森森的念头压着的话,这该是一个良夜。
活动中心,华丽庞大的烛盏映出金玉满堂的盛景,音乐泻如飞瀑。客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三位少爷在接待着,倪太太披条珍珠色的真丝坎肩坐在贵宾席上,优雅地低头喝茶,全不在意周围动静。几番寻觅,我和阿明终于在靠近窗台的地方找到了静默以坐的思思。我俩走了过去,思思一见阿明,精神霍然振奋,当着我的面一把拉住阿明的手,关切地问:“听阿梅说你病了,现在好了吗?”
阿明瞅了我一眼,不尴不尬地道:“全好了。你不用担心。”
我走几步,倚在窗台,一边欣赏窗外的夜色,一边思忖待会儿该如何演场好戏。倪家三兄弟这时也发现了我,纷纷用眼光致意。我矜持地微笑,暗示他们先招呼好客人。
夜色缠绵,我的心房鼓胀。一股不安藤蔓般爬过我的皮肤,很快,又被夙愿将偿的兴奋代替了。我可不是磨刀霍霍的小兵,我生来便是运筹帷幄的大将,战情云臻之际我将坐镇其中,一锤定音,送别兵荒马乱的河岸,把自己渡到迦陵鸟争鸣的西方极乐世界。
一会儿,一位艳光照人的司仪走上了大厅前方的发言台,对着话筒说道:“先生们,女士们,欢迎前来参加倪氏集团‘清远’房地产有限公司举办的‘金鼎之夜’酒会。现在我们掌声有请倪氏集团的名誉董事之一——宋苒青女士致欢迎辞。”
掌声中,倪太太站起身子,袅袅地移步到话筒前,清了清嗓子说道:“感谢各位贵客的莅临。承蒙政府的关照以及各位同行的抬爱,‘清远’才有了今天的业绩。作为集团的名誉董事,我感到不胜荣幸……”
“倪太太”。一个声音突然炸起在大厅里,“陈涌强这个人的名字你想必听说过吧。”
全场倏然而静,倪太太脸色剧变,目光乱射:“谁……谁在说话?”
我气定神闲地从人群中走出。眼前闪过一张张惊愕的面孔,我毫不理会走到倪太太旁边,转身抛给台下一朵微笑:“各位,在酒会开始前,请允许我先讲一个故事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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