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尽时》第40章

“找过。”
“那你为何不阻拦？”
“校尉找末将，是想要解除军务，末将自然未允。”
皇帝微微一愣，而后又接着说道：“他说出这样的要求，你难道就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很了解陆孤雪，那是一个一心从军，梦想踏平北方，一统天下的男人。这样一个人，竟然主动要求解除军务，要么是寻死，要么就是要抗旨。
他相信张远伦也清楚这一点，那么就应该应对才是。
“末将知道。”张远伦再次抬起头来，只是看起来不再那般轻松，“末将也曾劝诫，只是校尉不为所动。”
“将军，告诉朕，你是不是有意放纵？”皇帝冷冷的看着那张满载风霜的脸，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忍起来。
“末将……确实有意。”
“为何？”
“因为……”张远伦低下头去，“这是先皇的旨意。”
他也很看中陆孤雪，所以心里也十分纠结。如果陆孤雪不提出这个要求，如果公主不想北上，他或许便不会这样揪心。
但是当陆孤雪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才发现先皇似乎已经料到了一切。他不敢违背先皇的意思，所以最后只能放任不管。
先皇的旨意。
这五个字像是一道惊雷落在皇帝的心里，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旁边的白夜啼同样眯起了眼睛，陷入了深思。
先皇前往幽寂森林已经快十年了，没有人会相信他能未卜先知。但是张远伦不会撒谎，所以只能说明这是一个计谋。
是先皇为了达到什么目的而布下的后招。
皇帝丝毫不会怀疑先皇的智慧，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问道：“先皇的什么旨意？”
“陛下应该知道，先皇曾说过让公主前往幽寂森林治病。”
“朕知道。”
“先皇离开平阳关时曾单独告诉末将，若是公主要出关，便不要阻拦。”张远伦的头更低了些，像是无颜面对。
无颜面对的，自然是皇帝。
皇帝曾下旨不要让公主出关，这与先皇的意思相违背，最终张远伦选择了先皇的旨意，便觉得无颜面对皇帝。
这并不能追究抗旨之罪，毕竟公主和陆孤雪是悄悄溜走的。
皇帝一时不知道该再问什么，在他心里最崇拜的便是自己的父皇，高瞻远瞩，胸怀天下。他以前不会质疑父皇的任何决定，但是现在却忍不住有些动摇起来。
如果说先皇有什么目的的话，一定是为了消灭牙帐，一统天下。但是已经过了快十年了，万事万物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十年前的计策，现在真的还有用吗？
皇帝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这个计策到底是什么。
离开的时候留下药丸，让公主北上。甚至已经算到自己不会让公主前往幽寂森林，便提前告知了张远伦，似乎真的都在先皇的算计之中。
“陛下。”白夜啼终于忍不住开口。“先皇既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陛下便无需担心。毕竟，先皇是不会害公主的。”
这句话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白夜啼只是不希望皇帝太过难受才这样劝道。
皇帝点了点头，即便再不愿意接受，却已经成了事实。他只能选择去相信，也许先皇真的算到了一切，不会有意外。
他看向张远伦，轻轻说道：“父皇还曾说过什么？”
“先皇还说，公主出关之后，便要做好应战准备。这个，末将已经开始着手了。”张远伦胸有成竹的说道。
“然后，就这样等着？”皇帝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
这天夜里，陆孤雪三人终于走出了大裂谷。有了斯卡的帮助，两人的速度无疑快了很多。但是他们并不想和这个人交往太深，所以出了大裂谷便想要道别。
“你们是去幽寂森林吗？”斯卡有些舍不得的说道。他想着自己还有计划，分开在所难免，但是却希望以后还能再见。
所以他想知道两人会去哪里，等自己的计划完成后，便再去相遇。
“以后有缘再见。”陆孤雪拱手说道，直接忽略了对方的问题。花绫笑着点点头，算是谢过了对方的帮助，而后两人便朝着北方而去。
斯卡刚准备挥手，此时又尴尬的收了回来。他看着消失在黑夜里的两个人，心里默默说道：我一定会再找到你的。
说完之后，他便身形一晃，朝着东边急速而去。
再往东去，是整个北原最危险的地方，也是他的最终目的地。
确定对方没有跟上来之后，陆孤雪的心里却没有松懈。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没有看出两人的身份，所以不敢排除对方去通风报信的可能。
如果活捉了两个人，对于牙帐来说无疑才是最有利的。
此时并没有下雪，但是相对于大裂谷里来说，平原上的风要寒冷许多。两人没有马匹，靠步行速度很慢，所以眼前的目标是要找一处人家。
牙帐的人民多是好客，并不排斥花国百姓。但是如果两人的身份暴露的话，就不太好说了。
“校尉，你说牙帐可汗知道我们北上了吗？”公主轻轻问道。
一阵风吹过，她不由跟着一抖。陆孤雪急忙又取出一件大衣给花绫穿上，将其整个包裹起来。
“应该已经知道了。”
陆孤雪又看了看四周，害怕错过人家。
战争之中，情报的收集是及其重要的。凭借他对牙帐的了解，这么多天过去，公主出关的消息应该已经泄露了。
“那他们知道我们是去幽寂森林吗？”公主又问道。
“应该也知道了。”陆孤雪点头回道，知道对方想问的是什么，便转而笑道：“不过幽寂森林那么大，他们哪里知道我们会在哪个位置出现。”
如果分兵封锁，那必然薄弱不堪，根本不可能挡住陆孤雪。
花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不再多问。她并不知道幽寂森林有多大，只是感觉应该很大，大到十年也走不出来。
这只是她的感觉，应该先皇和平国将军走了快十年，所以才给她这样的感觉。
“公主，那边有人家。”陆孤雪忽然叫道。
远处的黑暗之中出现了几点灯火，看起来很微弱，却是真的存在。
只是看到那些灯火，便让平原上的两人感觉到了一丝暖意，不由加快了脚步。
“我们一定要活下去。”陆孤雪的心里默默说道，像是鼓励自己。
☆、皇帝来了
黑暗中的灯火看起来越来越亮，这段路花了两人不少时间。不过这一路疾走过来，反而暖和了不少。花绫不停的呼着白气，在这黑夜中也清晰可见，看起来累坏了。
这里一共只有五个帐篷，两人刚靠近，便传来一阵狗叫声。
然后帐篷里面便出来几个人，他们拿着一些刀叉之类的，看起来有些紧张。发现并不是野兽来袭，才放松下来，将两人迎了进去。
北方游牧民族多数都会养犬，不管是放牧还是狩猎都会方便很多。这里的牧犬比花国的看门犬要凶猛许多，有些甚至比狼还要凶狠。
不过它们十分通人性，看到主人的友好态度便知道来人并不是敌人，就安静下来。
这五个帐篷应该是住着一大家子人，一个壮硕的中年男子接待了两人，应该便是这一家之主。
一个帐篷里面的几个小孩子被叫醒，然后被带到了别的帐篷，将这里暂时让给花绫和陆孤雪住，让两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中年男子很健谈，一点也看不出介意，便就没那么尴尬了。
“原本想让母亲的帐篷给两位，只是母亲身体不便……这里有些小，还请两位不要介意才是。”
“哪里哪里，是我们叨扰了。”陆孤雪急忙回道。
花绫并不会牙帐语，所以插不上话，不过她本来也不想说什么。陆孤雪想试试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所以便聊了起来。
“老弟你们这是准备迁去哪里？”
通常来说牙帐百姓生活不会太过集中，因为每一家子都会养很多牛羊之类，需要很大的土地资源。但是到了冬天，他们便会想聚集在一起，那样会安全许多。
中年男子轻叹一声，“我这一家十来口人，原本住在阿奴山附近，准备迁往结骨。”
结骨是牙帐东北部的一个主要聚集地，每年冬天那里都是聚集很多人。
“老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陆孤雪皱眉问道。
“也不是什么麻烦，只是母亲年事已高，身体不好，怕是撑不到了。”中年男子低声回道。
这样寒冷的天气，对于老人来说确实有些吃不消。他心里便有些愧疚，如果早些出发或许已经到了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