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光夕瞬》第35章


穆寒垂下眸光,突然淡冷说道:“黔叔,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黔顺默了半晌,才沧桑的说道:“少爷不一定要抹去她的记忆。”
穆寒却是笑起来,一字一句很是漫不经心:“穆老爷子的遗嘱我动过手脚,其实还有最后一条——如果陆夕夕主动和他结合,并自愿生下穆家的孩子,穆邵辰就永远得到自由,并且,穆氏集团董事会将让出三分之一的股份送给陆夕夕。”
黔顺猛地怔住,眉眼里顿时斥满惊疑,不可置信。
穆寒便抬起头,对他露出高深莫测的淡笑,嗓音沙哑冰寒:“当年穆怀远已经奄奄一息,为了接近他,我成了王海明身边的助理,是我替他打出的那一份遗嘱,但是,我相信他这种老狐狸绝对会留下手稿。”
六十九 【穆邵辰的极端】
黔顺没有说话了,光线流转在脸上每一条细密的纹路里,透出沉默深敛的气质,穆寒也不再说下去,倒是提着工具箱的男子,这时候突然抬头,说道:“少爷,取不下来。”
穆寒皱了皱眉,走到男子身边去看,果然,陆夕夕手腕上佩戴的镯子完好如初,一点毁坏的迹象也没有,他眼里透露出一丝锋利的冰冷,扫向男人,他连忙用钳子再试了一次,可无论他怎样用力,那镯子丝毫不动,额上不禁淌下涔涔的冷汗。
穆寒突然说:“停。”
男人便停了下来,抹了抹脸上的汗,抬头看向穆寒,就听见他深不可测的笑了一声,直起身子,盯着昏睡过去的陆夕夕,满含讥讽的说道:“我倒忘了,穆邵辰那种疯子,能锁住你的一定不是寻常的东西。”
略微苍白似刀刃的薄唇动了一下,掀起淡然的弧度,眼眸里游离着复杂的深邃暗芒,在白炽灯下变得不甚清晰。
“你真可怜,陆夕夕,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漆沉的夜色,隐隐氤氲着雷光,空气里弥漫着潮冷的气味,一辆黑色汽车飞快的在空旷马路上疾驰,犹如黑色的迅风,最终稳稳停在一栋别墅前。欧式的黑色铁栅栏,徐徐往两边推开,疏冷的梧桐落下斑驳叶子,微光从树隙间诡异似的流转。
车门砰地一声打开,露出一张女人惨白的脸,她无力的晃动一下,又被身边穿着黑色唐装的人推了下去,踉跄几步没有摔倒。她披头散发着,脸颊瘦削的露出棱角,眼眸涣散,推她的男子也跟了出来,抓住她胳膊往洋楼里拽。
正厅里开着一盏白炽灯,血腥味愈加浓烈,女人闻到这味道,浑身不禁颤抖起来,惨淡的灯光映照地上的血泊明亮刺眼,她看向纵横在地板上的那些尸体,有的是残肢,有的则是头颅扭曲,更多的人,脖子上深陷进五个黑色窟窿,凝着干涸的血迹,像是利爪掐入皮肉似得。
他们或穿着佣人的衣服,或穿着翎军的白衫,却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
就仿佛回到十年前,当她掀开浴帘的刹那,那一些触目惊心的动物尸体,闪闪烁烁出现在眼前,杨氏瞳孔猛缩:“啊——!!”
不远处,镶着深浓夜色的窗格子前,染血的颀长身影顿了一顿。
穆邵辰宛如一尊石雕,僵硬而缓慢地转过来看向她。
那一双凤眸透出狼瞳般幽邃的戾寒,空洞又扭曲,毫无生息,他周身迸慑出来自地狱一样漆黑煞气,犹如探出的森森白骨,叫嚣着绝望和暴怒,无边涌动。
白色的衬衫被血水浸湿太多,仿佛曼陀花大片绽放,他好似在至深的黑暗里沉寂的墨莲,弥散开妖冶的华光,惊艳世人,幽黑的睫翼轻轻垂落,在眼睑处落下淡淡阴翳,他是踏着碧落而来的血红修罗,修眉凤目,苍白漂亮的薄唇轻扬,白皙肤色泛着淡淡莹光,几近透明。
殷红的血,从他晶莹指尖往下坠落,滴答滴答。
穆邵辰侧身,露出他身后跪在地上的王海明,胸口深陷进五个窟窿,源源冒着汩动着血液,他脸色已经发青,白发凌乱的搭在额前,眼睛瞪得几乎突脱,喉咙里溢出凝黏压抑的惨叫,奄奄一息。
杨氏紧紧缩着双肩,仿佛崩溃了似得,魂不附体,失神涣散的盯着一步步走过来的穆邵辰,他眉梢染着稚气纯然的笑意,捻了捻指间的血,幽魅阴冷的嗓音好似夜间的琴曲:“穆寒是谁?”
杨氏眼里炸开一道震惊,倏地抬头看向他,唇瓣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穆邵辰轻挑起眉尾,又看向跪在墙边的人,杨氏感应到什么,顺着他目光也看过去,就见穆父被人按压跪在墙边,面容煞白。
太阳穴嗡的一声,眼前晕眩,她剧烈喘息着,胸腔抽动起泣血一般绝望惨厉的嘶鸣,哭得绝望又嚎啕:“穆邵辰!他是你爸!!!”
穆邵辰置若罔闻,重复的问道:“穆寒是谁?”
杨氏死死瞪着他,穆邵辰则静默的站着,眉尖逐渐收拢,他看了她一眼,唇角掀起一丝顽劣阴郁的笑:“妈妈真是倔强。”他扬起眉棱,再一次抬眼,手指咯咯的颤动起来,凤眸里翻涌起困兽似的骇人狂戾,自言自语的低喃。
“对啊……那就不能怪我们了。”
话音落下,穆邵辰飞快的走到穆父面前,眼睑不断抽搐,唇角阴沉,他伸出修长瑰红的手指,快要触碰到穆父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绝望凄厉的叫喊:“不!!我说……我说,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杨氏狼狈的不似自己,继续说道:“二十五年前,你爸爸在外面有了一个女人,并且生下了那个孩子,直到你被确诊患病的时候,他才想要接她回来一起生活……是我,是我把她们赶出去的,我制造了一场车祸,但只有那个女人死了,孩子还活着。”
二十五年前。
穆邵辰嗡嗡念道,墨玉般的眸底突然掠过一丝锐光,像是想起什么,低低笑出来,讳莫如深的说:“原来是他……”
这时候,穿着黑色唐装的阿叔走进来,毕恭毕敬的对穆邵辰道:“少主,海面上没有信号,按照王海明的口述,我们查到那一艘游艇的方位了。”
七十 【失忆?】 修改
俊美的面容有了一丝微颤,穆邵辰看了一眼阿叔,静默的走出去,一辆黑色轿车正停在门口,穿着黑色唐装的司机站得笔直,见他走来,立刻将后座车门打开。
阿叔见他走了,才去看一眼杨氏和穆父,两个人已经是神志不清,再看看遍地的扭曲尸体,他眼中闪过复杂的骇芒,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穆邵辰坐进领头的轿车里,身边放着一个便利袋和干净的衬衫。
等车门再次关紧,他从袋子里拿出一包湿纸巾,撕开之后便细致的擦拭双手,从指缝到指甲里面,一点一点,非常认真,直到便利袋里塞满了染有污垢的纸,他才解开衬衫衣扣。
十几辆黑色的轿车驰骋在空旷马路上,犹如蜿蜒的黑龙。
窗外的景物一晃而去,树影好似鬼魅,遮蔽着远处零星的几栋房屋,马路两边的街灯散发出刺亮的澄光,一瞬一瞬从车身上闪过,光怪陆离,映照在人的脸上,却衬着眼睑的阴翳越发触目惊心。
寒风里渐渐有了海腥味,遥遥传来船的鸣笛。
穆邵辰将身上的血迹也清除掉,再拿起那一件干净的衬衫,完完全全穿戴好,不染一丝灰尘,衣扣系的无比整齐,一排白色的玛瑙扣子,在幽蓝夜色中泛着微光,他乌黑柔软的发丝晕着淡淡华彩,肌肤似玉,眉棱修长,墨池般的眼眸空洞涣散。
薄唇轻启,低柔着呢喃:“已经干净了……”
他拿出口袋里的手链,痴痴看着,眼角濡着发红的湿亮:“夕夕不怕。”微低下头,幽黑的睫尖凝着星芒般的碎泽,晶莹剔透,将手链贴在唇瓣上,指尖轻轻发颤,嗓音里弥漫开咸涩的哽咽,犹如孩子隐忍的哭啼。
“夕夕,好想你,好想你……”
海面浮动着细碎的冷光,风浪渐大,云层如垂泪似贴着海水,隐隐汹涌着雷涛,白潮不断朝船身奋力拍打,哗啦作响。
寂静的船舱,就仿佛一个装潢豪华的卧室,朱褐色的欧式壁纸,绘画着藤蔓和茑萝,酒红的单人沙发,一边是黑色桌子,摆着两瓶碧绿的香槟,还置着一盒雪茄,墙边是小巧的梨木书柜,镶嵌着两扇木门。
床头柜的台灯散发出昏暖的光线。
穆寒坐在沙发里看着硬壳书,苍白纤细的手指摩挲着单薄书页,发出飒飒的轻响,一双眼睛透过金丝眼镜望向不远处的大床,目光里若有所思,半分钟后,他站起身,将书本按在桌上,指尖离开,然后来到床边。
女孩还在熟睡,亦如多年前他见到的那般,白皙似雪的脸庞,晕染着莹莹光泽,小巧又柔和的下巴,幽黑卷翘的睫翼,她就似浮在清酒中的洁白栀子花,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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