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头啊回头》第34章

直到李可回宿舍。
杨念念噌地坐起来，欣喜地看着拎着一个大包的她。
“你舍得回来啦~”那个“啦”字被她翘上天。
“导师让我快点做毕业论文然后每周三去找他，回来方便。”李可把包放到桌子上，一屁股坐在板凳上，重重地叹气，“而且周霖在我家住着呢……你说北京房价为什么这么贵，我们想买个自己的两居室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买，有个两居室朋友来了还……”
“你说什么，周霖把你挤出来了？小三上位啊。”杨念念打断她。
“对，这个小三已经把我挤出来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哭笑不得，“你和周霖怎么回事，我感觉你俩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他是我大兄弟，很照顾我……”厚脸皮地，自信地，坚定地装傻到底。
“也是，周霖不是有王世美吗。嗳我说，你知道他为什么躲到我家吗，李鑫说是因为王世美总抽烟，他们大吵大脑，王世美把周霖锁在外面了，哈哈哈，她看着很文静没想到这么彪悍。”
抽烟……她曾经对抽了一口烟的周霖气愤地说，你再抽烟我就和你绝交……烟是男人的天堂，可也是地狱，印象里妈妈也总是因为爸爸抽烟大吵大闹，有一次她想替妈妈出气就把爸爸的一盒烟踩在脚下使劲跺，爸爸大发雷霆，爸爸从来都没有对自己这么凶过——烟是万恶的根源。
“关我屁事！”
看着文静？喂，难道她在你们面前表现的是这个样子？她哪里看着文静？她像个恶狠狠又会装蒜的后妈，你们都是亲爸的眼！
不过周霖抵制吸烟这件事深得我心。
“你别对王世美那么有偏见，我知道周霖有女朋友你心里肯定不好受，我们大二的时候还以为他喜欢你呢，但是你走了之后不能要求别人等你吧……”
只要别人说起她那年强烈要求出国交换这件事她就无言，心里莫名地愧疚，对李可许一愧疚，也对他愧疚。可是这根本无可厚非啊，她要去寻找理想谁也不能阻止，有什么愧疚的……除非追求理想的背后还有躲避失恋的原因，这点不好言说的念头让她愧疚……
李可看她不说话，接着说：“昨天周霖说王世美其实是他老家的邻居，几个月前过来投奔他，她才18岁。”
“18？我的天，我那天还叫她姐！她该以为我臭不要脸地装嫩呢！”杨念念惊恐。
“其实我看得出来，她很自卑，就像刚来大学的我一样，自卑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别人的自卑。”
“你哪儿自卑了？刚来的时候你可会说了，呱呱的，才不自卑呢。”杨念念觉得这句话太压抑，宿舍的空气也凝重起来，想岔开话题。
“甚至不服输的人有多少自卑就会反弹出多少自信。”李可还沉浸在她的感慨里，“自卑都是产生于对比，你说，对比是不是上帝特意用差距造成的，用来展示它的权力和造物之美？”
李可很少说话这样奥妙，她的眼睛像是漩涡，里面卷动着深沉的心事。
……
“王世美过来投奔他，那她就近水楼台先得月和周霖在一起了吗？”
“不知道，你想知道啊，想知道自己去问。”李可的眼神变回来，朝她开玩笑，“我就知道你对周霖不怀好意，哈哈哈。”
“神了…神了…，李可你这孩子真的变了，你到大街上都可以给人算命了，真可怕。”
说实话杨念念被她那句不怀好意吓了一跳，说什么咬死不承认，还不是一句话就套出来。
“说谁孩子，有B罩杯的孩子吗？”
“少来，你是A。”
“B。”
“A，我才是B。”
“你眼瞎啊，你是A。”
……
大一的时候她们互相都商量着以后生了孩子也要他们都做好朋友，找不到对象没有孩子就以后去养老院赖着，挂着吊瓶打量新来的老头儿谁更好看，谁说春天不会在六七十岁来临……
现在却在争执谁的罩杯大一些。
时光匆匆，老同学总是在叙旧，因为信息不再交接，但是和李可永远都有可以并成一轨的话题。
杨念念觉得舒服了些。许一总是追逐她不认可但也无法反驳的东西并且泼凉水的功力越来越强，宋胜华也慢慢已经变成了她的信徒，她们俩白天实习晚上泡吧回宿舍就做毕设。不得不承认，朋友间的亲密程度就是会有倾向，杨念念觉得李可更好。
什么叫好？你说话更称我的心对我好就是好。
从前她总愤青似的问天问地为什么那些心不诚然而就会巴结奉承耍嘴皮子的人就能得到领导的赏识，其实这和选择朋友一样，怎么舒服怎么选。
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点狭隘。
本周三，天气阴转暴雨。
小时候喜欢在这样的天气站在阳台看天边的乌云，看楼下的人们仓皇而逃……暴雨贱得阳台到处都是水，妈妈把她拉进来说她笨站在外面淋雨，可是她真的喜欢淋雨，或许这是一个自由畅快的灵魂。
她也喜欢和大家都躲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多陌生的人素未谋面却因为这一个契机相聚，肩并肩共同等待一个时刻，这让她欣喜又温暖。她希望雨永远都不要停，这样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躲在这里发呆，不用忙着茁壮成长，不理会老师的教训，爸妈的啰嗦，考试的成绩。还有人陪着一起发呆。
可是雨终究会停。
生活轨迹一丝不苟地进行着，没有因为这场大雨有一点改变，小贩重出江湖，行人逐渐增多……她还呆愣在刚才的恍惚里，别人已经马不停蹄地奔向大路了。
这让她失落。
暴雨将至，校园内外一片宁静，她的手机却响起来。
这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在XX医院，你能带点钱过来吗？”
现在骗子都这么直接了？最起码前面要编个理由吧，瞧不起谁的智商呢？
“……我是王世美……现在在医院准备打胎……”
杨念念刚想破口大骂的表情渐渐消失，应该是王世美的声音没错，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挂上了电话。
这是在演青春剧呢？青春电影必备桥段——打胎。
可她还是不敢耽搁，一个人冲进铺天盖地的乌云中，拦了辆出租车往医院去。
路上胡思乱想了很多，如果这个孩子是周霖的她一定不会借给她钱，她要告诉周霖让他们两口子好好商量……
他们两口子？呵，竟然这么顺口就在心里说了出来。从来没有真正遇到这样的事，她很紧张，甚至来不及悲伤……
有什么好悲伤的，她再也没有理由犯傻了，孩子都有了，还执着什么呢？
单恋的那个人从来就是在乐此不疲地见证着别人的感情。
只是竟然有些生气，周霖看着一脸禁欲系的样子，没想到这么猴急，打胎对女生伤害多大。还有王世美，她也不保护好自己。
大雨如期而至。
王世美坐在医院的一排蓝色座位上，依然化着浓妆，脚踩高跟，但是脑袋颓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脚尖，没有第一次见面的犀利。
“现在就做手术吗？”杨念念坐在她旁边柔声问，这样的王世美让她生不起气来。
“你怎么不先问问我怎么有了孩子？”王世美没有看她，还是看着脚尖，苦笑。
“别说，先去挂号检查一下，万一……万一你判断错了……”
“我怕我做完手术没有力气说那么多话，电视里打过胎的人不都很虚弱吗……别看我又丑又穷，心里其实很娇惯自己的。”苦笑。
“我比你还大呢，哪会不知道你是怎么和周霖有的孩子。”她也苦笑。
苦笑是长大的标志，她们都越来越频繁地使用这个表情。
王世美这才抬起头，转过脸看她，接着哈哈大笑。
杨念念也觉得自己说话好笑，跟着笑起来。她没有离得这么近看过王世美——并不好看，眼睛是单眼皮而且狭长，像那个国际超模吕燕，鼻子很塌，皮肤透过厚重的粉底也能看见磕磕绊绊的痘和痘坑……
李可说她自卑。
自卑是绝对的，不论在哪方面和谁比只要它诞生了就真切存在，但公平是相对的，全方位的自信哪里那么容易。她在爸爸同事的优秀孩子面前自卑，在曾经的情敌王晓楠面前自卑，在面对众人对她和林君回之间的言论自卑……它就像心里的蚂蚁，看着不起眼，时间久了就一点点嗜空你的自信，挠的你难受却不知道怎么抓掉它们。
最可怕的是，它还会长大。
半晌，王世美坐直身子，“我给你讲讲我的事吧。”
走廊外面打起了累，杨念念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