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_许温柔》第54章


笨小子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此地太危险了,这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你……你真的!”邵北又气又急,声音颤抖着冲到他身边,“怎么这么多血?你哪里伤着了?”
丁鸿不知扛着棺材跑到哪里去了,只要他神志稍微恢复正常,便不难推想到邵北与此事脱不了干系。为防生变,这时最最应当做的是广发誓文于天下,第一时间将丁鸿的罪行昭示出来。到时千百双眼睛都盯着他,即便不能立刻找足证据,也能防备他再暗地动手脚。另外,邵北手上那个机关和徐远梦的炉子,也得赶紧扔得远远的。
陆晨霜睁不开眼,张开嘴也不太能喘得上气,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提醒道:“你听我说……”
“你来这儿干什么!”邵北根本不容他说话,狠狠质问道,“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陆晨霜感觉到有水滴在了自己脸上。
一滴,又一滴。
是下雨了吗?
可又不太像寻常雨水那样冰凉。
“陆晨霜!”邵北跪在地上紧紧抱着他,“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忘了吗!你才说完一天!一天啊!”
这笨小子……抱得这么紧,活人也要被勒死了,何况他现在身受重伤?高床软枕不说,最少最少也该轻拿轻放罢,就不能对他温柔一点点吗。
往常受了伤,陆晨霜第一个想到便是要回昆仑疗伤,但他这会儿在迷迷蒙蒙之中突发奇想:这一回,就叫邵北驮他回无量也好,他也该受一回那匹马的礼遇了罢。
“你!你言而无信!”邵北语无伦次地责怪着,搂着他肩膀和捧着他脸的手却始终未曾松开,“你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
这小子也是要面子的人,应当不好意思骂完了人再把他送走。陆晨霜心想,那就骂吧,快些骂够了,千万不要忘了把他带走就成。
等他醒来后,若是跟这小子讨个巧,说“我借用了你云浮那日的许愿,说过之后觉得心境甚伟,超乎往昔”,不知这小子能不能通通人情,从轻发落他?
他脑袋一歪,放心地靠进了邵北怀里。
在他昏睡过去之前,隐约感觉到落雨的那片云轻轻贴在了他脸上。
第42章 
丁鸿低声自语:“算了。”挥动拂尘朝背后一扫。
什么事“算了”?
陆晨霜可没打算跟他“算了”; 丧命的无辜冤魂更不可能跟他“算了”,即便他是不死之身,这世间也必定有降服之法; 早晚会替天行道; 叫他血债血偿!
陆晨霜矫健回身,迅速抽剑相挡; 罡气如长河奔涌澎湃,力道足以劈山开峡。流光与湛兮相交; 发出振聋发聩的一声长鸣:“铮——”
战局之外若是有人; 只能看到两团耀眼光芒相接相融; 但身在局中的陆晨霜却可眼见拂尘的银丝生生穿透流光剑身,直抵他胸口。湛兮的拂尾像一只狠厉无情的巨手,一把攫住了他的心; 指甲深深嵌进肉中,如同任性的人肆意糟践一颗饱满的鲜果,下一刻就要将其捏碎迸裂!
就在此时,陆晨霜的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叹息。
闻者皆尽心酸。
欺世盗名之徒!还要故弄什么玄虚?
陆晨霜气得睁大了眼……醒了过来。
是梦。
不慎被被拂尘击中那一下; 他流了不知多少血,以至于他睁开了眼,眼前却仍是模糊的一片。丁鸿身中一剑还能托着棺材御空而去; 后来邵北又突然出现在了雾名山,直呼他的名字,揽着他万分失态地又哭又骂……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切仍像是一个梦。
他依稀记得丁鸿走时刚刚天色微黯; 眼下却已是星辰漫天了——邵北不是来接他了么?他怎会睡在荒郊野岭?
小风一吹,篝火火苗忽近忽远,陆晨霜一侧的脸颊被烤得很不舒服,耳边是潮湿木柴入火后烧出的噼噼啪啪声,响得有些过分了。
这是哪个笨蛋在生火?不会挑点儿干燥的枝子捡吗!
“这是哪?”陆晨霜张嘴问了一句,却没能发出声音,定是躺得离火太近把他嗓子烤干了。他小心地吸一口气,又问道:“我这是在哪?”
一青年应声道:“醒了?”
哦,这熟悉的声音,他一说话,陆晨霜的耳朵都恨不得自己能立起来。
陆晨霜原先曾听说过,许多乐姬在帘后奏曲,本是不见客的,但无奈乐器弹奏得太好,就有花花公子不顾阻挠,非要挑开帘子一睹人家真容不可。当时在陆晨霜等人听来,这样的公子哥儿行事轻薄无度难有出息,他们连对其嗤笑一声都懒得,然而许是他这一会儿胸前乃至腹部都受了重伤的缘故,他的胸怀暂且不能装下天地众生了,只余一个俗里俗气的愿望,想折一柄描金的象牙扇,挑开绣花帘,借一夜的阑珊烛火,凝望说话这人的面庞。
可这臭小子坐得也太远了罢。
青年又道:“此处乃是雾名山。”
“……”陆晨霜挑扇看佳人的兴致顿时荡然无存,“此地危险!还不快走?”
他想伸手去拉邵北,可伤口的疼痛就像一只无形的枷锁限制了他的行动,未容他坐起身来,就教他牙缝里咝了一口凉气又倒了下去。陆晨霜这才发现伤口酥酥麻麻地发痒,不动的时也不是太疼,应当被人细细上过一层镇痛愈合的创药。
“危险?难道你怕死?”邵北凉凉地笑了,“怕死你会一个人跑来找丁鸿?怕死你不躲着他走?我看,你可不怕死!”
陆晨霜艰难抬起手,拿袖子用力搓搓眼,偏过头想看清身边的人到底是谁。
他只看到了个侧脸。
那眉眼清俊得天下无双,骨子里透着一种骄而不傲、谦而不虚的灵劲儿,荒野夜色也难将其掩盖。这就是邵北,假不了。若陆晨霜身子还行,依然愿意随时为了这人的一句话海角天涯,就算他现在身子骨不怎么行了,也还是想伸出手,替他勾起鬓边一丝顽皮的散发。
可邵北怎么这样说话?邵北是不会这样跟他说话的。
陆晨霜身受重伤,失了可能得有全身上下一半的血,考虑事情也变得慢了半拍。他钝钝地思索了良久,直到邵北又发出一声自暴自弃的苍凉冷笑,他才明白过来:哦,这是还没和他算完账。
他昏迷之前邵北没骂够,他睡着了邵北又没人可骂。这小子憋了几个时辰不说,还得给他上药,岂不是气死了?
“破你师父法阵的人就是丁鸿。”陆晨霜顾不得嗓音喑哑,迫不及待将所见所闻和盘托出,以求将功抵过,“他确修了妖道,且想复活一个什么人,于是拿那些妖邪来试他的复生之术。我破了他的蒹葭困柳阵还刺了他一剑,但对他全无影响,他抱着一口棺材就跑了。邵北,我看他不太清醒,恐怕离走火入魔不远了,必须速速设法将他拿下。”
邵北安静听他说完,没有一丝意外:“你说这些,我已推测出大概,来这里之前留书在了山中。若我数日未归,师兄弟们必去殿中寻我,到时自然会看到。”
“……哦。”陆晨霜觉伤口又开始疼了。
他的出生入死比不过人家师父传下来的神机妙算,邵北坐在屋里熬一个晚上,抵得过他昆仑剑诀几式几重,还能省下几瓶上好的创药。这个世间已没有需要他的地方,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证。
“此事非同小可,单凭我的推断,别人或许难以信服,但我之所言,掌门师叔和山里数千师兄弟一定会信。当然了……”邵北唇角极不由衷地挑了挑,“他们没有陆大侠的这份儿‘勇猛’,不会单枪匹马地跑去找丁鸿对质。可谁叫我无量人多呢?几千人一起慢慢找,总能找出些蛛丝马迹,再顺藤摸瓜,最终将丁鸿的罪行公诸天下。”
真凶已然清楚,就是丁鸿无疑。按理说,邵北眼下应当对丁鸿恨之入骨,日思夜想怎么手刃了他才对,其他小事都可以先放一放,可陆晨霜却觉得,邵北看自己的那眼神儿瞧着也不是多么善意。
他悄悄地心忖: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要不要试着抬抬手,击掌赞他一个“周详周详”?
说起来他还真没吹捧过谁,也不知这样做合不合时宜。
邵北道突然倾身向他,一字一字地说:“陆晨霜,我已无牵挂。你不怕死,我也不怕了。你若遭遇不测,我绝不活着回去。”
小风仍在吹着,火苗仍在跳着,当它又一次烧爆了一截树枝上的小水泡,一个噼啪窜起来时,陆晨霜在邵北眼里看到了一泓秋水,无限哀愁。
此时此刻,一切的顾左右而言他显然都不合时宜。
陆晨霜躺平,老老实实地说道:“我本以为今日必死无疑,可你一来,我听见了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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