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梦》第10章

他很确定——她就是五年来，他寄了五百多封信却半封没回的女人！
刚回国没几天，G市刚建立的公司有很多事还没办妥，他就暗中托人去X镇找林如梦，可惜她早已离开X镇，不知去向。
现在倒好，在这里让他碰上了，省得贴寻人启事。
此前，他给她找了无数个不回信的理由，比如：忙、双手画画受伤了、没钱买笔和信纸、买不起邮票，甚至没收到信！
现在，看到她悠闲地坐在环境美好、空气清新的公园里为人作画，小铁盒里还放满了卖画像得来的小费！
这显然不是经济问题，也不是时间问题，而她的双手更是活动自如，轻易就画出一张张栩栩如生的肖像画，难道是那个最不可能的理由？
五年了，难道五百多封信，她一封也没收到么？
扯谈！
盛永恒嘴角撇起一瞬间的冷笑，眼神马上变得更加冷峻。
“你不是找了她很久么？为什么不下去跟她说话呢？”机灵的司机从后视镜里偷看盛永恒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迟疑了两秒，问道：“还是……你想‘请’她上车跟你说话？”
“先别打草惊蛇。”盛永恒平静地说道，仍一瞬也不眨地望着远处为人作画的林如梦。
“可是我看到有个长得很不错的男子在跟她搭讪，那么帅气的面孔很难让年轻女子不动心哦！”司机老陈八卦地分析道。
盛永恒没有回话，他对自己的长相很自信，如果林如梦当初都不曾为他着迷，那么现在即使有一百张明星脸摆在她面前，她也能无动于衷。
“呀！我看到林小姐脸红了！她脸红了是不是代表……”中年司机想用激将法让盛永恒主动下车，后者却冷声说道：“我没瞎，看得到！你是不是觉得做我的司机大材小用了，想直接辞职去当脸部表情分析家？”
老陈马上识相地闭嘴，但看到林如梦与年轻男子谈笑自若，他不得不替盛永恒心急。
三年前，还在旧金山的时候，他第一次见到盛永恒，是在一个寒冷的午夜。
当时，他拉完最后一个乘客，准备开车回家，却在路边看到一个醉倒的男孩瘫在地上翻来覆去地吐，他以为是酗酒的酒鬼，想直接从他身边绕过去，当作没看见。
可当他的出租车开近盛永恒时，才看到他手中似乎抓着一张照片，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还伴着哭声。
那一天，是盛永恒出国三年来，第一次打通了家里的电话，第一次有人接听，然而，接听电话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这个新住户的口中，他得知了双亲的噩耗，家里的房子也在双亲死后被拍卖了。
想起十九岁那年不明故里地上了飞机，直到飞机起飞，他无意间打开护照，才发现上面印着自己的照片，名字却变成陌生的William　Henry，身份证号码也变成九位数，再翻找身份证时却只看到一张全英文的ID卡，那上面分明是他的照片，但地址变了，不是中国，而是美国旧金山，出生年份也比他真实的出生年份早了六年！
他知道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因为父亲第一次下跪求他——五年之内无论如何都不要回国！
三年后，他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双亲死了三年他才知道，他简直是世界上最不孝的儿子！
可就算当初他留下来，难道他就能帮双亲摆脱那些莫虚有的罪名么？
一向清正廉洁的双亲竟贪污十几万？根本是奸人陷害的伎俩，那些钱分明是祖上传下来的遗产！
也就在那个时候，盛永恒第一次想明白离别前父亲对他说的话：“做人要圆滑，不能太正直！”
后来，老陈将喝醉的盛永恒带回家，第二天天还没亮，永恒就离开老陈家了，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
他们第二次见面是盛永恒在美国创立第一家公司时，老陈去应聘私人司机，结果他从几十个人之中脱颖而出，他以为主要原因是自己也是中国人，当他见到老板是盛永恒之后，又以为是因为自己曾救过他，但盛永恒告诉他的理由是：“坐你的车吐不出来。”
于是，老陈成为盛永恒的私人司机，当然也知道了他不少私事，而这个年轻老板也不介意在司机面前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也许正是一种心照不宣的信任将他们联系到一起。
“Henry，你有没有发现盯着林小姐的人不只我们俩？”老陈迅速转动眼珠，以保镖的警惕将周围所有的车辆行人都打量了一番，回头紧张兮兮地看着盛永恒。
“你想说什么？”盛永恒只顾看着林如梦，压根没心思去看别的事物。
“我们身后有一辆车停在那里很久了，车里有个男人也盯着林小姐，而且他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劲，那不像是人类看人类的眼神……”
盛永恒瞅着他私家侦探似的表情，忍俊不禁，方才心里的郁闷顿时化解了不少。
不像人类看人类的眼神，难道还能是野兽看美女的眼神？
他侧身回头看后面的车，当他看到那辆车的驾驶者时，他震惊、愤怒、妒忌，差点失控地跳下车去揍他！
那个人正是五年前他在姚家看到的男孩！
尽管五年前仅有一面之缘，并且他至今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人当年抓着林如梦的手不放，眼神里还表现出的复杂的占有欲！
这五年来，难道他们两个一直在一起？
所以她才将他遗忘得那么彻底，所以她连一封信也没回！
盛永恒又转向林如梦的方向，看到她脸上柔媚的微笑，更觉刺眼！
五年来，他只身在国外，只为应承对父亲的承诺之后回国找她；而她却与另一个男人共浴爱河，乐不思蜀！
既然她已经忘了他，既然她对他没感觉，她至少应该回一封信让他死心，而不是让他满怀希望写了五百多封信，却得不到一个回复！
他曾经是那么喜欢她的好学、她的坚强、她的独立、她的执着，而她似乎也喜欢他的保护、他的陪伴，喜欢他妈妈做的菜，喜欢他爸爸讲的惊险故事；他总以为他和她一定能在一起，成为最亲密的朋友、成为最般配的情侣……
可现在，他发现当初的想法就像一个屁，放出来了，就是无色的气体，被风吹散了，消失无踪！
他恨不得回到过去，把当时他写给她的每一封信都撕成碎片，最好半封也别寄出去！
“Henry，Henry……”老陈见他定坐在那里，望着林如梦的方向，像一尊雕像，甚至连呼吸都没有进行，只是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以为他中邪了，吓得赶紧唤回他的魂。
盛永恒回头无意识地看着老陈，眼眶里早已溢满泪水。
“想起什么事让你情绪这么反常？”老陈关切地问道。
“没事，走吧！”他必须回去冷静一下，否则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跑过去伤害了她。
“你不是找了她很久么？怎么突然……”老陈糊涂了，年轻人的心思还真是难以捉摸。
“我说回去！”盛永恒第一次失常地发脾气吼了这个忠实的司机，吼完便横躺在车厢后座。
老陈无奈地摇摇头，发动汽车，没有再说话。
不得不承认，再有理智的人碰到感情问题都会失去理智，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他还是暂时保持沉默的好，等过段时间再向这个年轻人探寻原因吧。
车子开了一段路，永恒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常，他马上向老陈道歉：“对不起，陈叔，我一定是疯了！我不该为一个见异思迁的女人吼你……”
“见异思迁？”老陈从后视镜里看他，以为他在开玩笑，便劝解道：“漂亮的女孩总会遇到陌生人主动上前搭讪，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不能算见异思迁吧？”
“不是那个男人，是我们后面那辆车上的那个！他们五年来一直在一起，他们……”盛永恒再也说不下去了，低头掩饰即将溢出来的泪。
“那个男人？”老陈大笑道：“你的想象力是不是用错地方了？”
“我认识那个男人，他们五年前就认识了，他是林如梦姐夫的儿子！”
“呃？”老陈尽管好奇他为什么不直接把“姐夫的儿子”说成“外甥”，但现在比较重要的是帮这个年轻的老板找回自己的幸福，于是他说道：“甭管他们是什么关系，我看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就不像情侣之间该有的正常眼神！再说，你跟林小姐十二年前就认识了，比他还多七年，不是吗？不问清楚就下定论，这好像不是你的风格吧？”
“那你说他看她是什么眼神？”
“呃？这个问题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