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欲》第16章

浴室内热气氤氲，路昀烽随意裹上浴袍，刚踏出门，就听见身后传来开门声。
狭窄的小走廊上，两人互相对视，没人说话。
九点白的喉结上下一动，他绿色的瞳孔冷冷地瞥了眼路昀烽，随后抬腿同他擦肩而过。
还带着热气的浴室迎来了第二个来客，路昀烽看向那道紧闭的门，一直压着的唇角终于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
他躺上床，随便看了一会儿手机，就面对着浴室，毫无顾虑地进了梦乡。
房间内空调匀速运转，九点白背靠着浴室门，回想起刚刚路昀烽看着自己的眼神，颤着睫毛，闭上了眼。
第二天，两人一同出了房门。
因师兄弟CP在网上过于火热，加上之前征求过两位当事人的意见，因而这段时间一直有工作人员捕捉他们的日常，当作小福利放在网上，提升热度。
这个行为，在路昀烽说出目的后，仍旧保持着。片场上，两人一如既往的互宠对方，送对方最喜欢的甜品水果，将对方喜欢的菜放入对方的盒饭里。
筷子与筷子相碰，九点白抬起头望向路昀烽的那一眼，被工作人员拍下做了今日的素材。
“点白，过来一下。”九点白放下吃了一半的盒饭，走到明导面前，听着对方道，“范问玉的戏份你拍的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连鲤的。”
说着他瞄了九点白一眼，郑重道，“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连鲤虽是男三，但戏份不比两个主角轻。你知道，这部电影是我的心血，我不容许有一点瑕疵，所以就算你的演技再好，只要演不出我想要的情绪、眼神，就永远不会喊过。”
第十四章　突破？
明导不再是一意孤行的人。作为一个导演，他需要负责承担责任的地方越来越多，从剧组上下的经费控制、投资接洽到演员的情绪调整，每一点他都需要用心关注。
九点白前后演绎的差距让他听见了不少风声，不知何时起，剧组里隐隐传来“九点白演技不行全靠路昀烽才能进组”这种传言。
内部的不和谐因素最容易滋生争斗和舆论。九点白是他和夫人通过两次试镜定下来的人，实力方面毋庸置疑。至于传出流言的人……在剧组里，所有称得上外行人员的人，是无法判断一个演员的演技好坏，只有同为演员身份的人，才能窥见一二。
一个演员的指责，外行人员的信以为真，让这份流言快速在剧组内传播开来。加上九点白性格冷漠、独得“路昀烽喜爱”、和非工作不交流的三大罪行，让他渐渐被边缘化。
这对于一个新人来说绝不是好事情。
明光生清楚九点白的演绎差在了那里。其实说实话，他之前拍废的那些胶卷，剪进去不会有太大影响。观众擅长捕捉表面化的演技，其中包括显而易见的动作、眼神，可对于隐藏在内心深处，只有导演编剧以及圈内大手才能琢磨清楚的情愫，他们是无法发觉的。
所以，为了警告传播流言的人、为了进度，也为了呈现出更为深刻的思想共鸣，明光生大手一挥，让九点白先将范问玉的所有戏份拍完，再来研究连鲤。
“眼睛里的情绪你演绎的很好，可是当我看着你的片时，我无法感同身受。”明导拍拍身边的椅子，让九点白坐下来。
他抽出一支烟“啪嗒”一声点着，吐气缓缓道，“点白啊，我已经多给你二十多天的时间。你要是别的演员，说不定还能再拖个一个月两个月。”
“范问玉的戏份完全没有问题，昀烽也是实力派，前面的片子基本不用返工。我奇怪的是，范问玉的情绪表达，你能演绎出来，哪怕是藏在深处的，你也能展现得淋漓尽致，可为什么一到连鲤，你就变了个样？”
九点白没有接话。关于范问玉，她的身份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之前……路昀烽还没有和他说开时，与他谈论过关于范问玉真实身份的话题，并亲自教他如何表现，所以他演得没有压力。
但连鲤……
“连鲤，为什么会爱上连渊。”身后场地更换，吃完饭难得空闲的工作人员坐在一边，嬉笑着聊天。九点白在嘈杂的环境里，第一次静下心，认认真真地说出自己的问题，“它本无灵智，因连渊才成灵。连渊诱他，趁他‘不分善恶’、‘不辨是非’时，用它犯下大恶，作孽天下。”
“他内心惧连渊，曾想过逃离，最后却还是跟随了连渊。”九点白道，“我无法理解这样的感情。”
“惧、喜、悲、厌。”明光生反问，“没了连渊，他能否拥有这样的情绪？”
“无论是作恶多端还是普济众生，连鲤的缘都是为他开了灵智的连渊。连渊恶，所以他恶。连渊善，他才善。”明光生又吸了一口烟，语重心长道，“他从一开始就被定下了要走的道路，那么陪着他的人，就只能是连渊。”
“一个死了陪伴者的器，就不再是灵器了。”
第十四章　突破？？
“所以为了重新成为灵器，他才会借金岚之手。”九点白隐约摸到了一些边。他手指微微垂落，轻晃几下后开口说道，“明导，今天安排一场吧。”
“行。”明光生爽快地应了。他将烟掐灭，伸出手在九点白的肩膀上按了按，小声道，“昀烽带着你，对你是有心的。不管你们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结仇。”
九点白听到这话，回头瞥了一眼坐在那边的路昀烽。他依然没有架子，同那些工作人员坐在一起，边说笑边解决盒饭。
“我和师兄没有事。”他听见自己这么回复明光生。
只是，变成假的师兄弟罢了。
当天下午，明光生重启连鲤戏份。饰演连渊的是一名二线男星，之前靠偶像剧火过一段时间，演技在一众小生中算得上出色。他同路昀烽一样，在明导放出要拍摄《病中瓷》时，就自荐前来试镜，最后成功拿下了连渊这个很吸粉的角色。
因着戏份不多，加之九点白饰演范问玉确实惊为天人，所以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快杀青。不曾想九点白一和他拍戏就到处掉链子，最后留着他在一边坐板凳，一不能曝光，二不能演戏活动筋骨，活像是个傻子。
所以当连鲤连渊戏份开拍时，他看向九点白的目光很不善，说出来的话也冷冰冰的，没点人情味，“加油。”
九点白无视他的招呼，长袖一凛，原本冷漠的神色瞬间化为满腔柔情。
“第二十三场，Action！”
金岚入梦，见到了连鲤初开灵智的时候。那时的连渊面容俊美，轻笑间一派风情。他将灵力尽数注入瓶中，看着一抹飘渺的灵体在自己手中具象化。
“以后，你就叫连鲤。”
画面在那抹缥缈中消散。之后的红尘帐暖，雨中抚琴，一舞离别，一一在金岚眼前略过。
比之之前的片段，现下的连鲤，隐隐带了一丝阴郁。从被赐名连鲤时的懵懂无知，到听闻连渊战死悬崖，连鲤身上，始终拢着一层决然。
第一次上战场，以病中瓷之名立于邪物之首时，连鲤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要同连渊绑在一起。
无论是喜是惧，是悲是厌，他的眼中都只剩下了连渊。
那是一种全然的信任，亦是一种决绝的托付。
当最后连渊付战时，他在身后的那一舞，成了最凄惨的画面。
红纱落尽时，连渊持剑不再回头。
金镯碎裂霎那，连鲤亦没有去寻连渊的身影。他们一同平静地离开了这片天地，一个往北一个往南，再无碰头之日。
明光生没想到这次的九点白，竟然能将这短短几个片段饰演得如此漂亮。
他所想要的，就是这种付出生命的决然。是融为一体，是荣辱与共、福祸同当。
“卡！”明导扯着嗓子看了声，他看向瞬间出戏的九点白问道，“还能继续吗？”
九点白点了点头。明导见了，立马就将之后的戏份调上来，趁着九点白状态好，一段接着一段拍，直到外头太阳落下，明导才意犹未尽地让众人去休息。
第十四章　突破？？？
连鲤戏份过后有两场夜戏，一场是路昀烽的，一场是凌弘的。
九点白见晚上没自己事情，换了戏服就准备离开。
他刚刚走到片场外，就看见路昀烽抱臂立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师弟下午的表现很出色。”
九点白抬眼正视路昀烽。
昨夜的眼神就像是一场梦，死在了那棵榆树下，眼前的路昀烽，又成了那个贯河一哥，成了他的师兄。
“师兄喜欢动物吗？”九点白突兀地问了一句，让路昀烽有些诧异地放下了手臂，“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