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梧桐栖仙鸟》第64章


改过自新了么?
我却不想听他洗白自己,噗嗤笑了一声,反问他:“陆少,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挽回了,还讲这么多做什么?难道你还想学着五爷的法子,将我圈起来当个玩物养着?”
我笑得越发张狂:“晚了,我已经贱卖给五爷了,一个肉身只能卖一次,怕是不能再赊给陆少了!”
笑声越发尖锐,陆隶的脸色也越发惨白。
他忽然一步窜上前来,一把紧紧勒住我的手腕,逼视我:“仙栖,你真认给老五了?”
我冷哼:“难道陆少要和五爷抢?”
殊不知,我巴不得你们自相残杀。
陆隶勒着我的手劲越发重了,脸也凑得越近,鼻息悉数喷在了我的面上,发狠:“就算他杀了你的亲师哥,你也认了?”
瞬间的迷惑,随即我感到所有的血液都凝固了,嘴半张着,只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第56章 出鞘
哇地呕出一口鲜血,迷迷糊糊间,我看见那口鲜血喷在了陆隶的身上,洒在他浅蓝色的衣袍上,染得到处都是。
跟着是一口又一口的热血,滚滚不断地从我的胸腔涌出,从嘴边喷涌而出。热乎乎的、沾着我身体内的最后那一点热气,还有我灵魂中的最后那一点冀望,源源不断地往外流淌着。
我听得到陆隶在吼叫,甚至扑过来摇晃我,把我往他的怀里抱。我的鲜血染得他手上身上到处都是,我连看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我从来没发觉,原来我可以这么轻,轻盈得可以飘浮起来,在半空中。
我的身子越来越轻,疼痛也渐渐离我远去,我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疼,我越过陆隶的肩头看见了一个人的笑容。那么熟悉、那么温暖。
胸口仍在不断起伏,嘴边也还不断地往外流着鲜血,我看着师哥微笑着的面庞,渐渐地也笑了。我伸出手,呼唤他:“师哥,师哥……”
半空中的师哥仍在微笑,可耳边陆隶的声音仿佛恶魔一般在我耳边提醒我:“仙栖,你的师哥死了!他死了!”
死了?没事,很快我就会去见他了。
我将手抵在陆隶的胸前,拼尽全力想要推开他,可在陆隶的眼中,那似乎只是软绵绵的微不足道的一点抵抗。他的胳膊仍像铁箍一般勒着我,渐渐勒得我生疼了。
头晕目眩间,我看见有两个家仆冲了进来,一左一右拉住陆隶的胳膊,就把他往相反的方向扯,一边拉一边以一种着急上火的口吻说道:“大少爷,乔五爷带着人往这边来了!快走吧!撞上了不好交代!”
陆隶搂着我不肯撒手,嚷道:“他在吐血!我不能扔下他走!你们先去叫大夫,大夫一来我就走!”
他的态度很坚定,可他家仆的态度更加坚定,扯他的力量似乎更大了,我感觉他搂着我的胳膊渐渐松了力道。我便朝反方向一使劲,一下就从他的膝上滚了下去,滚在地上。
我心里瞬间便舒服了。
“大少爷,五爷来了您还怕没人来给他看病么?”家仆见他顽冥不灵,也急了,“若是五爷看见您,又和您纠缠起汉家的事,万一闹将起来,岂不事大?”
陆隶仍坚持不懈地想往我身上扑,喋喋不休:“让我再看看他、让我再看看他!”
我盯着师哥的面容微笑着,张口逼出了一个“滚”字。
陆隶的身子明显一僵,就这一瞬间的愣神,他已被自己的家仆拽了起来。依然要装情圣,对我吼道:“仙栖,你要活下去!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
还没等他被人扯出去,就听见大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了,紧接着,我看见乔五一把揪过陆隶的衣领,就要往他的面门上挥去!
出乎意料的,陆隶不躲不闪,硬生生挨了那一拳,他的鼻子里淌出一道血来,他冷笑:“老五,我都告诉他了。”
我从没见过乔炳彰这么凶神恶煞过,还是对着他自己的姨表兄弟。他磨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往外蹦字了:“陆隶,你他妈简直禽兽不如!”
陆隶亦是不甘示弱,反笑乔五:“老五,你我不过半斤八两!”
他两个都如恶虎一般地瞪着对方,恨不得逮着机会就把对方给咬死。
如此剑拔弩张的紧张之下,我忍不住笑起来,若是有劲,我还想鼓一鼓掌。我笑:“好啊!狗咬狗!”
我这么一笑,牵动了胸腔内最后一股鲜血,霎时间如枯泉涌水一般,我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拼命地咳嗽,咳得我肺都快炸了。
鲜血似乎从我嘴中涌出来还不够,还要从我的鼻子里灌回去。
我忍不住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试图阻止鲜血往我的体内回流。
乔五一把推开陆隶朝我奔来,一面抬高我的脑袋,一面怒吼:“大夫!大夫上前来!”
似乎真的有大夫来搭我的脉,我挥了挥手,想要挥开大夫的手。我用了所有的力气,可在大夫看来,那不过是挥开蚊子的一点微弱之力。
大夫说道:“五爷,赶紧拿参汤吊着!要百年老参!”
乔炳彰忙吼:“还不赶紧去拿?”
他带来的人忙回复:“五爷,百年老参都交在太太那儿收着呢!”
乔炳彰换了怒腔,吼道:“我管他在不在太太那儿呢!拿不来,我踹死你!一个个都他妈吃干饭的?我他妈养你们还不如养条狗呢!”
下人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陆隶捂着嘴角,在一旁不咸不淡地说道:“我那儿有好参,我叫人给你拿来。”
乔炳彰彻底被他表兄激怒了:“滚出去!”
陆隶仍要气他:“我滚了,你看着他死?你真舍得?”
乔炳彰忙着给我擦拭脸上的血渍,闻言,将我的脸摸了一摸,冷笑:“他就是死,也不吃你陆家的半口东西!”
难得有一次,我竟赞同起乔老五的话来——不如让我死吧,我宁愿死!
乔五揪着大夫的领子逼问他:“他还有没有救?说啊!”
大夫哆哆嗦嗦半天,说道:“刚刚给他服了一颗回心丸,可若是病人自己一心求死,我、我,就是老天也无能为力啊!”
乔五听了,一把丢开大夫,凑到我耳边重复道:“仙栖,我知道你不想活了,可你不想看到你的小侄子出生么?大夫去给你嫂子看过了,是个男孩呢!”
他见我眼皮抖了一抖,再接再厉,说道:“等孩子生出来,我们把孩子抱过来养,我一定当他是亲生的,疼他、爱他!”他的声音似乎已经带了点不太明显的哭腔,说道:“仙栖,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孩子,师哥的孩子么?
将来,他亦会长得高大挺拔,像师哥那样么?
可他毕竟不是师哥啊,他取代不了师哥,谁也取代不了师哥。这个孩子将来会是他母亲的慰藉,却不会是我的。
师哥的面容越发清晰了,活生生的就在我的眼前,恍若从前的模样。我几近贪婪地、痴迷地凝望着他的面容,我向他撒娇:“师哥,带我走吧,我好累。”
他向我伸出手,手指尖眼看就要碰到了我的手,我带着期盼,又向他靠了靠。
谁知斜地里伸出一只端着药碗的手,另一只则使劲捏开我的嘴巴,那劲大得要将我的脸颊捏碎似的。紧跟着,便是热滚滚的汤药往我嘴里倒。
灌药的那人掐着我的嘴,阻止我往外吐。我被呛得快要窒息了,只能下意识地往下吞咽。
一面向里咽,一面想往外吐,怒极攻心之下,我晕了过去。
亦或是我命大,亦或是我命贱,亦或是师哥去的那个极乐净土不需要我,在吐了那么多血之后,我仍然没能如愿,一颗冰到了极点的心反倒被一碗热辣辣的参汤给救了回来。
真是又可笑又可气。
我急忙敛了酸涩的眼,木愣愣的躺着,将一众叫的上名的神佛菩萨通通咒骂了一遍。
末了想起小时候,有个老奶奶同我说过,神佛菩萨也是要看香火供奉的,谁给的多了,就保佑谁。这位老奶奶本是沁芳楼的老杂役,一辈子都没出过沁芳楼,我见她诋毁神灵不肯信她,如今想来,老人的话本不假,原是我太傻了。
我暗恨自己一声傻子,又恨一声老天,这才睁开眼侧头去看身边躺着的人。
乔五不知做了什么梦,眉头紧锁着,双唇也紧紧的抿在一起,我十分恶毒的希望他做了一个噩梦,最好绝望到他一醒来就想跳河自尽。
我张嘴,用一种我能想到的最怨毒的口吻说道:“乔炳彰,我恨不得你死!”
却突然惊愕地用双手勒住了自己的脖子,不知为何,我竟突然说不出话来了!无疑是雪上加霜,我拼命地掐着自己的脖子,掐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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