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禾》第138章

最近妖的数量又变多了，可以用的守卫也更多了，前几天把东方猎场都围起来了，等到明天，带小岚出去散散心吧。
等到明天，他会不会想要跟我一起去骑骑马，射射箭呢？
等到明天，小岚内心的口子，也许会再小一点吧。
等到明天，我就永远的失去小岚了。
“大王！岚大人不见了！”
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逃离，若不是此，我都无法想象如今的小岚已经能这么沉得住气，若不是如此，我也无法相信，小岚原来有这么的讨厌我，原来不论我做出多大的努力，都不能有一丝丝一毫毫的拉近我们的距离。
我所做的所有事，在夺走小岚的妖体之上，都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可是，唯独那个不能给他，唯独那个。
我不是非要霸着妖体不放，我能走到今天也绝对不只是妖体的加持，在小岚看不到的地方，为了拥有这样的力量，我付出了多少努力，是他想也想不到的。每每因为修炼和节点的突破痛到喊都喊不出声的时候，熬过了痛苦醒来发现周身空无一人的时候，寂寞到快要死掉的时候。
不想小岚受这样的苦。
只要想到当初他在进入妖群时曾短暂受过的那些苦，只要自己自己切身体会过一次，就绝对不会想他再经受了，只想自己全部扛下来。
若是妖体给了小岚，他能否治得住妖群里的妖怪，能否以我给他的台阶继续进修？
原本我留给他的神体他都深受其影响无法自制，好的没收到，坏的倒是完全吸收了，变得敏感又脆弱，若是如今我修炼到更趋化境的妖体，他又会变成怎样一副模样？
我走到今天，手上沾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小岚能否承受得住？
只是想想小岚可能会变成的模样，这便是我的底线，无法交出。
可这似乎变成了我的自私。
一切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我自顾自的认为小岚无法承受便不肯给他，从来没有给他足够的信任和自由。
仔细想想，在离开我的那段在妖群的时间，是小岚成长最快的时候，也是他最令我欣慰的时候，我在暗中看着我的小岚以保护我这个哥哥为目的飞也似的成长，尽管那时候也曾经有一些让人后怕的经历，但是想想我这一路走来，哪次不比那次惊险？
只是我不敢放手而已。
可如今，我却不肯相信，小岚有承受一切的力量，自顾自的包揽下了小岚的一切，未来，人生，自由，所有我觉得会对他好的，我都去做了。
明明将他箍的死死的，却觉得离他越来越遥远。
是我自己亲手将他越推越远的。
小岚离开之后借助小妖怪身上天宫的力量，我们之间的牵引断掉了，我也无法再找到他了，我也知道，下次见面，可能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我没有杀帮小岚逃走的小妖怪，因为我知道这也不是她的本意。
小妖怪说话从来半真半假，什么都只能听一半，但是那些半真半假的话里，再加上我自己的一些调查，小岚走后，我也大致了解了趋近于真相的东西。
她的家人可不像她开始说的那样被天宫结果了，一开始，她只是想将我们妖群的消息带给天宫去换取她家人的安全，到后来，她似乎渐渐有些明白了一个道理。
与其卑微的活着，不如给那些逼迫你的家伙深深一击。
她们整个家族，因为天生的智慧与特殊的能力，一直活在天宫的压迫之下，如同被配种的猪一般，就连繁衍的数量都受到天宫严格的控制，纵然她现在帮助天宫完成了这一个任务，还会有下一个任务等着她。
“我们本就是妖怪，干嘛非要削尖了脑袋往天宫挤？还得不到别人一个好脸色？妖就是妖，靠着神明大人的一点施舍，永远也成不了神的。”
从古至今，神也不是一开始就是神的，天宫也曾经历过许多次的换代，我们不知道我们现在做的事是会成为历史，还是只是历史书上的一抹灰，但是，每个人都按着自己心中的信念，大步的向前走去。
第111章　青岚（十三）
小岚离开后，小妖怪成为了我身边的知心人。
说来嘲讽，原本她还是我的假想敌，如今她却成了那个常伴我左右的体己人。
妖群对她的存在颇有微词，说她作为天宫的奸细，挑拨离间我和小岚之间的关系，靠着攀权附贵一步步上位，说她是什么红颜祸水，会祸害整个妖群。
祸害？同样的话，他们也这么说话小岚。
我像从前护着小岚那般，护着小妖怪。所有在背后对她乱嚼舌根的妖怪，都被我给予了惩罚。
也许，在外人看来，他们的大王真的糊涂了，被一个小妖怪迷惑了心智，也越来越坚信了小妖怪就是会害了整个妖群的祸患。
“昨天那几个不要命的小妖又给我的食物里放进去恶卵，可没把我恶心死了，整天都没能吃下东西，真是换着法在整我。”
“哦？那你怎么处理的呢？”
“还能怎么处理，经手的几个每一个都在推卸责任，只好每一个都赶走喽。”
“怎么这次这么仁慈？没有每人都留下一只手？”
小妖怪无奈的摊手，愁眉道：“我也想啊，可是还不是一点用没有，按您妖群的家伙们讨厌我的程度，就算每个留下一条命，下一批进来的还是不要命的。”
似乎很难看见小妖怪露出这般无可奈何的模样，我放下了手中的折子，笑出了声。
“我以前听过一句古话，叫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看看你，到底做了多少肮脏事，才会让这么多人都恨你到不行？”似乎是难得的可以笑出来的时候了，我本来就不爱笑，自小岚走后，更是越来越沉闷了。
但是，在小岚走后，我似乎能清楚的感受到当初小岚逗这小妖怪的乐趣了。
这样一个乖张叛逆的妖怪，看她生气，看她炸毛时的样子，是真的让人浑身舒爽。
小妖怪都懒得再搭理他明知故问的调戏，一个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托您的福，沾染了一身的晦气，赶也赶不走，除也除不尽。”
像是在看一只炸毛的猫，又像是在通过她看炸毛的小岚，又或者，只是喜欢她而已。
越来越体会到了逗弄那只乖张的猫的乐趣，贫瘠的人生中也只剩下她是唯一的乐趣。
喜欢看她炸毛，喜欢看她生气，喜欢看她束手无策时的模样。
也许明面上在妖群的眼里，我是一个被小妖怪勾走了魂的昏庸大王，但实际上，我们俩的的关系更像是一对争斗不已的敌人。
我借着妖群对她的敌视总是默许妖群给她使一些小绊子，然后看她生气之下的还手，而她也总是小小的利用她的暧昧地位让我在妖群面前难堪。
两个人就这样无比幼稚的“斗智斗勇”着，一步步的向着明天走去，向着最后的终末走去。
我见到小岚了。
这果然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而他一出现，便为整个妖群带来了灭亡。
老实说，小岚比我想象的还要狠心一点。
我以前以为他可能会恨我，可能会恨一些妖怪，但是绝不至于恨到要将整个妖群都毁掉，恨到连他的小妖怪都要毫无差别杀掉的程度。
战圈越缩越小，眼看着中心圈都要被攻破的时候，小妖怪突然问了我一句话。
如果岚不是你的半身，你会不会——
如果啊，这世上可从来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小岚藏在天宫远远的云头里，我看不见他，但是我知道的，他一定在的，这么重要的时候，可以看我跌进泥里的时候，他怎么可能不亲眼来看看。
小岚从小就是一个十分有好奇心的小孩子。
所以，他应当是看见了小妖怪跳出中心圈的，也听见了小妖怪对他说的那些话的。
那个时候，我不能理解小妖怪为什么要跳出去说那些话，在我看来，那些话并不能改变任何的战况。
我也没有拦住小妖怪跳出去说那些话，因为在我看来都是要死的了，多挣扎一下也不会有什么区别，有那个闲工夫，不如多看看藏在云头后面的小岚。
但是，最后，我却好后悔，没有拦住她。
她改变的不是战况，而是——结局。
而接下来千年的时光里，我都在悔恨中度过。
后悔很多事，后悔没有拦住小妖怪动摇小岚的心，后悔让小妖怪来到我们的身边，后悔与小岚来到妖群，后悔让小岚接触到那群小混混，后悔带小岚来人间生活，到最后，甚至会觉得自己从一开始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千年一梦。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