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禾》第136章

我为他包扎伤口，他不发一言，我也一句话都没问。
我知道的，那不是条正道，小岚早晚会受伤，但是我拦不住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孩子越长大便越来越叛逆，脾气也越来越差，变得越来越像一只真正的妖怪，说的多了他就越来越烦，有时候甚至跑出去几天不见人影。
到最后，只能是我一次次的让步，将他找回来，并再也不敢再跟他提那些，任由他变得浑身是刺。
他是天生的妖怪，真实的他是怎样的，我比谁都清楚，他未来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也知道，不是引导的问题，谁也阻止不了的。
我能做的，就是尽量的变强，来为他兜底，让他能够自由的做他自己。
但是偏偏有些人类不信邪，非要来冒犯我们。
若是还小些的时候，我只会将这些人的相貌一个个的记下来，然后坐等日后，可是现在，我已经比从前强太多了，许多仇，不用等着日后，我立刻就能为自己讨回。
某一天，云都发生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妖祸”。
两个黑帮的人皆数被屠，死相惨烈。
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能说清的事，所谓的正邪本就是一个暧昧不明的分界线，站在狼的角度，拼命逃跑不肯乖乖给它吃的羊就是恶角色，作为天地间指示阴阳的一对，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
人活在世，只要有自己的一杆秤，就能一直走下去。
而我的秤，就是小岚。
小岚要怎样，我便随他去，他就是我的正义。
我以为复了仇，让小岚拜托了桎梏，能够让他自由一些，却不想，却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人间这条路并不好走，虽然我们有强于人类的力量，但是因为特殊的身份，仍旧是处处受人类的排挤，我们四处东躲西藏，有些地方的人类甚至寻来道士想要消灭我们，纵使我们曾经为它们做过那么多事，无论我们曾经在人间博得了多少的声望。
只要我们不是人类，我们就永远不会在人间有好日子过。
“我们去做妖怪吧。”某一天，小岚突然对我说。
当小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我是笑着的。
小岚终于找到了他的路，彻底的舍弃了他曾经苦苦抓着的人类的身份。
没事的，不要灰心，你做的不是错误的决定，是你应该在的地方，只要你愿意走，我就能够帮你走到最高。
第109章　青岚（十一）
可是原来，做妖怪，也比我想象的要难好多。
不是小岚不适合，是我不适合。
这似乎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这般无力的时候。
不能靠近妖群。
神力能够灼伤妖群，但过分强大的妖群，也能压制神的力量。
到了狮群后，我几乎是动弹不得。
当狮王对我使出威慑力的时候，我几乎当下就想离开，但是那时候小岚没有发现我的异常，完全拉不走。
不想扫了小岚的兴，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挫败过的我又对自己的能力盲目乐观。
从出生开始，我就是小岚背后永远的依靠，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在他最想要得到某物的当下倒下！
妖群怀疑我们的身份，我的神体还成了小岚的拖累。
而狮王容不下我们，甚至想就地处理了我们。
那似乎是第一次看到小岚为了我那般拼命的时候。
可是我一点都不高兴。
笨蛋，就算是这种事，也是需要看看场合的啊，你那三两力，如何能够对抗得了狮王的那万斤力？别不要命了啊！
当小岚为我持剑对上狮王的时候，我甚至连高兴都来不及，惊恐便占据了我的全部，快一点，快一点，动起来，动起来这幅身体！小岚就要被那混蛋杀了啊！
当下闭了自己的两条经脉，激发出了瞬间的力量，赶在狮王对小岚下手前牵制住了他。
“放我们离开。”
“不！老子一定要做妖怪，一定要加入你们！”
那时候的我已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连维持站立的姿势恐吓那狮王都难，但是小岚不知道，他仍旧是不肯听话，非要去做妖怪。
“老子是天生妖体，只要老子想做，未来会比你更厉害，如果现在就放了老子，未来老子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笨蛋弟弟，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快站起来，先离开，只要还活着，以后总会有别的机会的，我是真的，快要撑不住了，你快逃啊。
“小小毛孩还挺有志气，倒是有意思，本王坐到这个位置，拥有这么大的族群，其间经历了千辛万苦，你若是将本王走过的路都走过一遍，本王就让你成为我本王右手边的人！”
但是，小岚总是能这般的给我惊喜，一番话让狮王没有再为难他，甚至，还给了我们一个新的机会。
当我们一起活着走出洞穴的时候，小岚兴奋的在我身边跳来跳去，我自然也是为他高兴的，虽然知道这条路也不一定好走，但是，只要他高兴，只要看到他高兴的样子，我也能传染到他的幸福。
只是，现在不行了，我也不能陪他一起走这条路了。
抢走百姓的食物，拿走虎王的首级，这些一听就知道无比难做的事，我没有办法陪他一起做了。
似乎是第一次这般无力。
强封了两条经脉，从走出洞穴的那一刻，我就几乎要倒在地上了。
最后，是硬撑着最后一口气才没有在小岚面前倒下，露出脆弱的模样。
我可是他的靠山，怎么能在他的面前露怯？
以不愿意抢夺百姓的粮食为借口，我第一次离开了小岚的身边。
虽然作为神体的良知让我知道，那些事情是不道德的，是不能做的，但是作为一个从苦海里长出来的人，我更知道，哪有那么多的是非曲直。人类过的苦，妖怪不也过的苦吗？大家都是天地间渺小的一枚枚生灵，为了一口饭吃，啃噬着他人的血肉，奋力向前。动物是，妖怪是，人类也是，就连食物链顶端的天宫，也是吃着人类的信仰支撑起来的。
我也很担心小岚一个人会不会很难活下去，很难应付凡尘的俗事，更害怕他硬着头皮看不清自己实力的立刻就去做那几桩事。
但是，没有办法，现在的我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先让自己变的强大起来，才有为他兜底的能力，至于那些事，我只能相信，小岚不傻的，他有为自己负责的本事。
但是偏偏，我的几桩担心，全部都应验了。
当小岚强夺了粮食后，被那些凡人和天宫的人困住的时候，我前些时候日以继夜的修炼全部毁于一旦，废弃了所有的修为冲到了战圈，终于护住了他。
我这个弟弟，从来就不让我省心。
可是他偏偏能在这么麻烦别人之后，还能这么安详的睡着。
看着小岚倒在我怀里的睡颜，这般安静，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刚出生的时候，软软糯糯的小小一个肉团子，白乎乎的，软绵绵的，安安静静地甜甜笑。
算了算了，不怪你了，不告诉你了，好好回去享受你的胜利吧，只要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就好了。
只要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就好了。
我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放他盲目自大的。
上天向来不让我安生。
很快，他又遇上了大麻烦。
那时候我刚刚才费了老大的代价，日日夜夜疼到窝在洞穴里的嚎啕声惊起一团的雀鸟，才勉勉强强恢复了闭合的经脉，力量比起从前并未有多大的增进，那段时间，因为天地阴阳之亟的影响，神体的修炼很不顺利。
某一天，我只是冥冥之中有了预感，那时候小岚失去了意识，我在距离妖群十分遥远的地方也依然有了感应。
若是等我从旷野赶到，小岚怕是早就已经遭了那虎王的毒手，那是第一次，我意识到，我可以跟小岚互换身体。
虽然等到小岚醒过来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记得，但是我不会忘记，我永远不会忘记，只是离开了他一会会，就可能会永远失去他的可怕，也不会忘记，那个在我手上断掉的头颅，在彻底凉掉之前的气息有多恶心。
我得变强，我得以能够保护小岚的速度去变强。
那时候的我也知道，小岚在以能够保护我的目标在努力变强。
说不感动是假的，我自出生起就护在怀里的弟弟，想要保护我这个哥哥了，这如何不让人想要继续努力，继续变强，好好保护我那个在成长路上那般笨拙的傻弟弟？
哥哥会保护你的。
但是，保护你，却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就算再努力，再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