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鸾》第26章

若论荒凉，我这小院还不如大狱呢。
792
似乎察觉出我的反常，云昇奇怪地看我一眼，还是如实道：“我与瑛霖今日只在宫内随心闲逛，恰好走到那里。”
793
我犹豫了会儿，不觉自己过于提心吊胆了，一件平常的小事都要拿出来琢磨猜忌，颇为好笑。
我刚要说些什么，云昇又说道：“我看大狱是让火烧没的，阿青没受伤吧？”
我先是一愣，随后有些哭笑不得：“我与大狱那样远，它还能绕过来烧我么？”
794
云昇听闻也是一哂，笑到：“是我多心了。”
他顿了顿，“不过我看那火…倒不想是寻常的火……”
“就是寻常的火。”我说。
795
大狱那样关押重要刑犯的地方被烧，早晚都会传到云昇耳中，他早晚都会知道。
只是我没想到他会看到那残破的地方，还细心地觉出怪异之处。
796
好在云昇此时并未在意我不同寻常的心绪，只是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我不自在地笑笑，心觉忽觉云昇开玩笑般的表白和时不时看我的眼神、狎昵的动作，他倒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
797
我与云昇对站了会儿，原想将对话就此结束，各自回屋睡觉，云昇却忽然神色一动，抬起手来。
我以为他又要动我，下意识一躲。
心想这可真不禁夸。
798
云昇显然注意到我的动作，蓦地顿住，眼里的失望将要溢出来。
我强行别过头不看他。
799
良久，我才听他低声说道：
“阿青，我明日便走了。”
☆、鸿门宴
800
“要走了？”我愣住。
这么快？
云昇回来这两天竟过得这样快。
801
他点点头，看着我时目光如水，语气温和道：“马上就能再见面了。”
马上？什么时候？
我有些不解，过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过几日便是天君最小的儿子寿辰，鸾族没有收到请柬么？”云昇在同一时间也说出了原委。
802
“应当是收到了。”
昨日似乎听二哥说了一句。
“那阿青一定要跟着鸾君一起来。”云昇笑着说。
我：“鸾君？他也去？”
鸾君久不理族中事务，光是说他病重的消息就不知传了多远，天君定是知晓的。
我回想鸾君带着一身黑气出现在天宫里的场景。。。。。。浑身抖了一下。
803
“是，”云昇点点头，“我听说那帖子上写的是鸾君务必要亲自到场。”
“可他。。。。。。”我话说了一般半就停下了。
不论是出于什么心思，我都不赞同鸾君去往天界。
我怕这会是个圈套。
这几日我总觉不自在，料想是否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原本逐渐淡去的大狱和那些重伤的仙人又在我眼前浮现。
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梦里那血腥遍布的战场。。。。。。
804
“我会去的。”我说。
云昇听闻后眼中一亮，看起来十分高兴。
“好，我等你。”
我：“。。。。。。”
好，我等你。。。。。。
805
近来我的脸皮似乎薄了很多，要不怎么云昇说点什么就脸上发热，想捂脸跑开呢？
806
时间如流水般逝去，日子也依旧平淡无奇。
我原以为天君酒后失态与侍女一夜旖旎后意外得到的那所谓的“小儿子”不过是他众多德才兼备的儿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起码是个用不上在天宫大摆宴席请各路仙人来祝寿的存在，可能只是借着这个机会请五湖四海的仙家齐聚一堂，互相吹捧，再暗中观察是否有人对天界为尊的地位感到不服。
可事实上当我受下身不由己不得不留在鸾族处理公务的二哥的千叮咛万嘱咐，与穿着厚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鸾君到达天界时，却没想天君当真是对这个“私生子”宠爱有加，金銮殿里装饰的金碧辉煌，光是给他的贺礼就堆满了整个偏殿。
宴席上父慈子孝，充斥着众仙家的欢声笑语。
舞池里美艳的仙女凌空起舞，宴席上觥筹交错，好不自在。
807
可我的预想还是应验了。
808
当我看到原本安稳坐在我身边还收敛了气息的鸾君不知为何像是受了什么刺激那般忽然暴起，长袖中伸出一只紫黑色布满红色纹路的手直直朝着席中的“小儿子”抓去时，我甚至都来不及反应，更别提出手阻挡。
只是眨眼的功夫，我脸上忽地一热，就感觉有什么热热的滑腻的液体顺着额头往下流。
我茫然地看一眼周围的人，发现我附近的仙家皆是一脸震惊，脸上都被忽然喷溅出的液体沾满。
809
众目睽睽之下，天君最喜爱的“小儿子”的身体还稳稳当当地坐在玉雕的宝座上，身上穿着的白色礼服亮洁如新，袖口和一角处绣的云纹精致细腻。
而他颈上那戴着华冠的那颗头颅却不在了。
810
我将目光一寸一寸移到不知何时又回到我身边的鸾君身上。
像是生怕别人看不到那样，他周身环绕着刻意释放出的魔气，大大的兜帽完全盖住他的脸，右手提着一团乌黑的发，往下看去，发根处连接着那颗头颅。
“小儿子”的脸上还挂着方才被天君夸耀时受宠若惊的笑。
811
我不知所措。
812
“鸾君！”
原本处处笙歌的天宫中不知死寂了多久，忽听天君一声爆呵。
他已不再年轻，即使是神仙，也有老幼之分。
而此时我惊讶于痛失爱子的天君神色间并不见悲痛，而是目眦尽裂地瞪着鸾君，放出的威压让很多小辈当场耳目渗血，我也是堪堪挺着才未过于失态。
813
“你可知罪？！”
814
果然。
815
宴席上深得天君厚爱“小儿子”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
天君只是借着为“爱子”祝寿的由头，凭着自以为的鸾族的“野心”，对鸾族进行的一次赶尽杀绝。
他到底容不下鸾族。
816
在场安静如鸡的人们像是一下被天君喊醒，众仙家都失了分寸，慌乱中病急乱投医，全将矛头指向浑身魔气还在他们眼前取了一人性命的鸾君。
还有我。
817
众人形成一个包围圈，明明被令行禁止的“不准持法器入内”的法则不知为何到了这里却失效了。
那些面带惶恐的仙人全都祭出法器，直指我与鸾君二人。
818
而我与鸾君修的都是可以随意操纵的灵力，并无什么法器。
从进了南天门，就自动封了全身的筋脉，与凡人无异。
819
到底是谁解了鸾君的禁咒，还引诱他放出魔气？
☆、赐婚
820
先是强行命令原本众所周知身体衰弱的鸾君赴宴，又暗自授意众仙家可手持兵器，接着另鸾君失智，在众目睽睽下失手杀掉天君之子。
天君导的真是一出好戏。
821
我从天君别有深意的目光中逐渐明了。
他一早就知道鸾君入魔了。
或许比我还要早上许多。
他这一招，为的是将鸾族指认为魔，从此剔除仙籍，从此受众人唾弃，好让他再无后顾之忧。
若场中的主角不是我，我都想为他拍个巴掌。
822
此地不宜久留。
823
我一时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强行冲破筋脉后咽下喉咙里涌出的血腥气，将浑浑噩噩的鸾君收入袖中，破开人群飞了出去。
身后的众仙家与天兵天将们原本要追上来，我听到了天君有些悲哀地说：“罢了，让他们走吧。”
真像个痛失爱子的老父亲。
824
天君这是要将冤大头的名头坐实么？
他这样“大度”，只怕那些仙家会更惧怕、抵触鸾族了吧。
825
飞离天界时，我回头望了一眼。
826
原本答应要去看云昇的。
可如今看来，他留在战神居受着宣俞战神的庇佑更好。
待我回去，必定央求二哥让他给宣俞传话，收了云昇。
希望他莫要在回来了。
827
可二哥也是焦头烂额。
那些忽然来了“正义感”的六界仙人们写了抛起来能下雪花那样多的折子扔到二哥的案上，言语尖刻的控诉鸾君的邪恶和罪孽，口诛笔伐，恨不得要将鸾君千刀万剐才肯安心。
鸾君杀人是众人所见的，确实不该，确实邪恶，确实罪孽。
可鸾族断不会将曾为了六界和平而付出爱子生命、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