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鸾》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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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若真随了云昇的愿，乖乖飞到他手上，由着他将我再抱回怀中用那像是要吃了我的目光盯视，我心想还不如住在这跟树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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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昇见我许久不动，又唤了我一声。
我能看出他眼里的担忧和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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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不想由他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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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这种情绪理解为“不服老”，而不是旁的什么东西。
。。。。。。什么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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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了默，对自己忽然产生出的自问感到莫名其妙。
我深深反思了片刻，忽略心中莫名的感情与手脚发热的怪状，我认为这确实是不服老。
我虽然比云昇大了二百多岁，但我到底还是正处于身体强盛时期的鸾族三殿下，可不能被云昇这区区一百多岁的毛孩子看轻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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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忽然一黑，我在心中默默发的牢骚被打断，只感觉有个黑影照着面门袭来。
那一瞬间我紧紧抓住脚下的树杈，闭上眼自暴自弃地等着明显不怀好意的身影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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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昇落在我身边时，轻得几乎感觉不到。
就像是柳树上枯朽的树叶，轻飘飘地脱离枝干，在下落过程中不慎掉在另一根树干上，轻得令人充耳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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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感受到周围空气的波动，我都不敢相信云昇的术法已经到了令人难以察觉的地步了。
我赧然，感到自己有些失态，悄悄睁了一只眼，向身体一侧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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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昇正弯着眼睛冲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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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寻常那种“勾勾嘴角”的笑，而是眉眼都弯成个月牙，嘴唇微微开启一个缝儿，能看到他洁白的牙齿。
虽未发出声音，却明显让人察觉出他此时颇为明朗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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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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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颇不风雅也不君子的偷瞄了云昇这一眼，直接就与他对上，正好被他抓个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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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简直无地自容。
甚至想松开树枝一个倒栽葱掉下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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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隔日二哥好不容易处理完因自己一时潇洒而堆积成山的公务，终于得出个空闲来看我时，见到仍处在原形中的我窝在云昇怀中任他摆弄，几乎可以说是惊掉了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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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云昇正拿着把不知从何处找来的梳子——反正不是我平常用来梳头的那把，正在轻手轻脚地为我梳理背上的青羽。
而我时不时哼一声或是用羽翼刮一下他露在外头修长精瘦的手臂，提醒他轻些或是重些。
左侧肋上的伤口今日已经不再流血了，我不喜欢那带有难闻的草药味的纱布总糊在上头，便每每都要将它揭下来丢开，云昇怕我乱动再将伤口扯开，便在那处凝了个光圈，罩住了已经结痂的伤口。
我这时一边晒太阳一边享受着云昇这小子颇为舒服的按摩和搭理羽毛的轻柔手法，俨然已经发现了新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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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应该早些化出原形让云昇伺候的。
我才体会到人间所谓的“养儿防老”、“乌鸦反哺”的皮毛，就寻到了如此多的乐趣。
——享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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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扇扇羽翼，一巴掌拍在云昇脸上，然后引颈向院门处看去。
是告诉云昇，有客人到访，快去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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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云昇原本不知在想什么，明明修为日渐精进，却像是完全没有感知到有其他人靠近，还面露茫然地问我：“弄疼你了？”
我一巴掌扇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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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云昇快步向门口走去的背影，我只觉这孩子也忒好用了些。
有些不愿让他娶别的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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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昇俨然是个主人那般，恭敬地邀请二哥进来，引他到我边上的石凳上坐下，又斟茶倒水，十分有礼貌。
我看着他对待客人时举手投足间的风雅矜持又不失礼节的模样，骄傲地昂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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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孩子，二哥定在背地里偷偷羡慕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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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到底有多羡慕我并不知晓，我只知他似是借着低头喝茶的动作瞪了我一眼。
我十分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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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二哥不见喜怒的脸，抖了抖身上的毛。
——二哥你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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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面色平静地转过头，像是没看见我似的，将视线落在了云昇身上。
语气凉凉地开口：“何时回来的？”
“昨日。”云昇恭敬地回答。
“我将你推给宣俞战神学艺，你学的如何了？”
云昇神色平静，十分中肯地回答：“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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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抖了抖羽毛。
这小子怎么都是俩字俩字的往外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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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先是看了看我，紧接着又斜睨着看他他，眼神里有些警告似的：“莫要惹是生非。”
“是。”
云昇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morning~
☆、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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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昇之前应了赶上休沐便会回来看我，这次正赶上我重伤，将仅有的两天闲暇全都花在照顾我身上。
我恐他埋怨来之不易的空闲还要用来盯着我，便时常在被他伺候的昏昏欲睡时打发他去歇歇，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结果这小子脸上却看不出半点疲惫，还有点不乐意似的，说让我踏实歇着，他就在边上替我端茶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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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想这孩子终于是长大了，都知道孝顺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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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再漫长的闲暇也有到头的时候，云昇顶着被宣俞战神责罚的风险，堪堪拖了五六天，在我不断地劝说下，终于松了口，打算返回天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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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那天有点冷，外面空气浑浊，有些雾蒙蒙的。
好在我已经能独自一人喝水吃饭，在院中飞来飞去是再平常不过的了。
灵力已经恢复了三四成，我估摸着我快能变回人形了。
也就是云昇下回回来，我就能以寻常的模样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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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昇着一身利落的灰色劲装，鸦黑的长发高高束起，修长双臂上紧紧箍着月白的护腕，手里攥着擎天锏。
他站在风里，像个英姿飒爽的江湖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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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是这位侠客此时没有抱着我的身体不撒手，我说不定多赞美他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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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我这就走了，你千万别再伤着，我过几日就寻个空闲回来……”
我低叫一声，尖尖的喙啄了下他放在我腹上的手背。
还不快走？
当心宣俞战神知道你这般不务正业后一个不高兴废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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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昇勾了勾唇，坏心的将指尖一弯轻轻抠了抠我下巴上柔软的绒毛，我刚要表达不满，他就赶紧转了话音：“好阿青，我不闹你了，这就走了。”
我：“……”
这话听着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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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扭头不看他，挣脱他的怀抱飞到最高的柳枝上，朦胧中似乎听到云昇叹了口气，然后平地而起，留恋地看了眼我后就向天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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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体会到凡间的父母送亲子上京赶考时的感受了。
很舍不得，又期盼他好好学本事、涨知识，将来出人头地，再不受他人欺侮。
不过在这之中，我与凡夫俗子追名逐利的心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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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更舍不得云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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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云昇飞往天界的当天夜里，我辗转难以入睡，心中像是有把火在烧似的泛着一阵阵地疼。
原身的每一根毛孔都像是针扎似的，使我一刻也不能静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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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不知何时坠入梦中，再次睁开眼后只见周身一片混沌，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将这股腥气全都吹向我所处的方寸中，血雾缓缓聚集，几乎要将我身上这身青衣也染成绛色。
我茫然地向四周望去，只觉这地方有些熟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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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有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视线中。
我脚步一踮，考虑了会儿，自觉此处并无威胁，便飞到了人影附近。
这人背对着我，右手执着一柄长剑，剑刃上挂着鲜血，顺着主人直指褐色土地的动作汇成一股股细流，落在地上。
我到他身后时，他脚下的鲜血已经变成小小一摊，在光的反射下泛着诡异的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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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振翅绕过一地狼藉，在这不知是死是活的人面前站定。
透过他满脸血污和汗水混合着血迹凝在脸上的头发，我仔细辨认了片刻，忽觉他有些面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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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我二哥的容貌十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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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在怔愣中，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破风声，紧接着在我来不及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