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鸾》第4章

最后那些兵将花了半月将魔族消灭了干净，带着鸾族剩下的老弱妇孺去了另一座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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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仅仅是这短短的不过眨眼间的半月，便对鸾族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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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当时守在城里，被天兵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地歪在一个脏乱不堪的角落里，满身疲惫，身上由魔族兵器刺出的创口流着脓血，血液不再鲜红，而是围绕着象征恶意的黑气。
他已然被魔气侵蚀并且染了魔族的气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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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天界对鸾族的功绩加以厚重的奖赏，由于城池毁灭，重建还需很久，天帝还赐了一座充盈的洞天福地作为鸾族接下来生存的处所，并请佛祖将因为正义而逝去的鸾族儿女们度化，让他们好生离开，投个好人家。
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
可灾难还是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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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下来的鸾族百姓们再受不了仙界的气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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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从那场恐怖的战争中幸存下来的鸾族，无一不被魔气侵蚀。
少有的几个幸运的鸾族儿女，也看不下去自己的亲人整日见不得光，日日胆小如鼠，只要还待在仙界，就会胸口憋闷浑身奇痒，非要挠到皮肤脱落，渗出灼热的血露出森森的骨头才肯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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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被魔气侵蚀的鸾族受不了袅袅仙气，非要存于魔气充足的地界，方得自在。
这对原本是仙的鸾族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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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君或许不是个好父王，却是个好君上。
他自己可以忍受日日魔气侵蚀所带来的痛苦，却受不了自己的子民发疯自毁。
不得不向天帝递交奏折，请求离开仙界，全族去往混沌失落寸草不生的魔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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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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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儿，收拾好了吗？”
书室的木门被从外面推开，二哥着一身百年来一成不变的黑色锦衣走了进来。
我也就此被打断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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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我赶紧站起来，有点兴奋，“可是要出发了？”
二哥颔首，“是时候了，鸾儿可收拾好了？”
“好了好了，这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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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闷在鸾族百年，自认为不论是仙术还是文采，都已小有所成。
鸾族能去的地方全被我逛了个遍，与我而言现在这一隅之地已经满足不了我。
正好趁着这次二哥外出拜访老友，我也好一道去见见世面。
作者有话要说： 攻下章就出来了！
☆、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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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云昇时，他还是朵因为将要散去而慌乱莽撞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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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我与二哥途径一座不知名的山，我从他显得有些不适的脸色上猜测我们已经到了仙界。
二哥的老友是个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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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天上御风飞行，这仙界的气息与我而言除了感到轻松外并不觉难过，可能是由于我这半路出家的鸾未曾经历那场可怕的事故，才能不受干扰。
以至二哥每每看到我，心情都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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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在看到我天资聪颖，将那些陈旧古卷上的术法练得炉火纯青，便更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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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见我不过七日便将普通的士兵要练七月才能学会的术法施展得收放自如时，便温柔地拍拍我的肩膀说：
“鸾儿应是天生的仙人。”
他说我不该待在乌烟瘴气的鸾族，平白乱了我的心神。
可我却认为无所谓，哪里都好，自在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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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由此，二哥将我当亲生兄弟看待，还不顾鸾君的意思将我的名字改成了另外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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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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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①
二哥的意思是说我心思赤诚，为人清透，当成为个众人仰望的人。
我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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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二字的寓意倒是比之前的“清癯”美得多。
我认那么多字，自然也知道了它的意思。
它其实没什么寓意。
只是不被祝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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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癯。
乃清瘦贫穷之意，多形容知识分子。
倒还不错，好歹后一句与我是贴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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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得有点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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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脚底下这不知名的山。
我看二哥神色不适，便说感到疲累，想下去走走。
二哥不见异色，只当我是太久没出来憋坏了，想看看如今是个什么世间。
于是他点点头，目光一凝，用极佳的目力寻了个山间小路，携着我直直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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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今才知道，当仙人自是有妙处的。
抛开与天同寿不说，就说当下我跟二哥走了半日，依旧步履生风不见任何不适，便足以看出当仙人的乐趣了。
可我并不打算收回仙人寂寞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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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二哥顺着小路往山下走，半日不过行至半山腰。
山间草木葱郁，晨起时挂在绿叶间的露珠还不曾干涸，鸟儿自是欢喜的。
我偷偷看二哥，果然，他脸色好了不少。
我心中不免感到宽慰，张口想同他说说话，也好打发着无聊的光景。
“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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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刚开了口，忽觉脚下有什么东西横生出来，宽大的衣摆被那东西勾住，我整个人失了平衡，直直超前栽去。
那一瞬间我心中一阵惊慌，因为看到我将要摔到的那处有几块尖尖的石头冒出来，唯恐倒下后把我这张本就丑陋不堪的脸再磕进去几块进而变得凹凸不平，那我这辈子岂不是要蒙着脸做一只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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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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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前面的二哥接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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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关切地目光落在我身上，语气有些责怪：“怎的不好好走路？”
“……”
我冤枉啊。
于是我朝脚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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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雾蒙蒙的，山间石阶上的青苔都看不太明朗了。
我有点纳闷。
太阳都出来了，怎的还会生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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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一眼了然。
他扶着我让我站好，瞥了一眼我脚下的东西，语气淡淡：“还不快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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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左看右看，确定这处除了我们二人，再没其他的人。
莫非是在跟我说？
二哥似乎看出我的困惑，安抚地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道：“鸾儿莫怕，不过是朵将散的云，料想不出几日便烟消云散，不足为惧。”
听了二哥的话后，我惊讶地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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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散的云？”还有这种东西么？
二哥点点头，警告地看一眼那朵破碎的云，细心向我解释：“并不是万事万物都可有灵，也不是每朵云都能像这朵一样能有神智的，它方才戏弄你，其实是想让你助它维持体态，好继续生存下去。”
我点点头，并没想旁的什么，就跃跃欲试道：“那我来救它。”
二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劝阻：“可你该知道，真正能以云化神的，少之又少。这东西太过虚无，需要数次机遇和神明眷顾，才能好好生存。”
二哥的意思是要我别白费力气。应当遵循天道，任它自生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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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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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不过一丝灵力，举手之劳而已，二哥何必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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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看着我，我亦倔强着看他。
也不知二哥是怎么看到我这丑陋的面相却还能面不改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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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他还会阻止我，我突发奇想地说道：“二哥你说云化神缺少机遇，如今它歪打正着绊了我，那么我就是他的机遇。”
作者有话要说： ①“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出自朱熹《观书有感》②攻出来了对吧？
☆、心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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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盯我看了半晌，终是败下阵来，无奈道：“那便依你。”
闻言我笑了起来，低头看看那片哆哆嗦嗦的云，它显然已经知道自己有救了，兴奋得上下浮动，却又抖散了一些灵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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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它这呆傻的样子，我哭笑不得，赶紧用手护住它，抬头问道：“二哥，我如何救它？只输些灵力么？”
二哥看看我又看看它，显然还有些不乐意：“到底是条生命，你若真想救它，多喂它些血液就好。”
“血液？”我不解。
二哥颔首，“你如今灵力强盛，血液自是不比普通人，骨子里都带着灵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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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
我了然，先以掌输了些灵力于他，再并拢二指，将一滴血从指尖必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