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宋》第195章


“名义上当然是官家下旨,实际是王黼请的御笔,他跟梁大貂铛的关系,请个御笔很容易。”
江崇这么一说,王冲恍然,就说嘛。他虽然在平定晏州僰乱上立了殊功,但晏州僰乱终究是小事,即便朝堂因他任官有违体例而起了争执,也还没到赵佶必须出面的程度。
恍然之后是凛然,王黼竟然为他任官请了御笔,这事的信息量就太大,水太深了,就不知这道特旨会说什么。
江崇道:“御笔怎么写的我不清楚,不过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事……”
中使肯定是先派人来通知了江崇。透露了事情的大概。除非紧急,或者另有内情,一般情况下,宣旨人都会间接与受旨人事先沟通。免得照面时出什么意外。
听了江崇的简述,王冲再度愣住,吏部差注!?
不是诸司辟举。然后定差吗?怎么变成走吏部侍郎左选这条路了?侍郎左选就是之前的吏部流内铨,负责幕职州县官的任免考课。
江崇叹道:“谁知道呢?如今朝廷办事。不都是这么不着四六么?”
他脸上浮起明显的忧虑:“守正,你这下是要入火坑了。可得小心。”
这当然是火坑,虽然不清楚具体细节,但一看这架势,就知是王黼和诸相公相争不下,才闹出了妖蛾子。他区区一个少年选人,无根无萍,夹在中间,怕要死得连死字都写不全。
“小心有用么?”
王冲苦笑道,又来了,果然又来了。在这个时代,他一冒头,便有劫难降下,难道真的存在“位面排斥”这种事情?
“看看御笔到底是怎么说的吧……”
散花楼那血腥的一幕在脑海中转瞬即逝,如飓风一般驱散了感慨以及随感慨而来的沮丧,王冲嘴里淡淡地道,笼在袖中的手却已捏成拳头。
不管御笔说什么,不管前路是什么,他也不能再回头,不能再退缩了。
如果是正式的谕旨,不管兴文寨是什么地方,中使也必须亲至。但只是御笔的话,就没这么讲究了。中使显然不愿来兴文寨这等蛮夷之地,就蹲在他认为安全的乐共城,招王冲去见他。
王冲第二天到了兴文寨,中使就是一个小黄门而已,年纪也不大,装腔作势,让人很是好笑。不过王冲可不敢把这鄙夷露在脸上,毕竟他代表着大宋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带着满满的抵触感,王冲毕恭毕敬地跪迎御笔。小黄门鼓足气力憋出来的尖利嗓音就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钟。不管是王冲的人,还是他的事,都还远远不到劳动知制诰为他写一道圣旨的程度,而且这是御笔简旨,就事说事,几句话而已。
御笔内容没有超出王冲的揣测范围,就是招他入京,去吏部差注。为这事竟然劳动御笔,看似荒唐,却正如江崇所言,这将是一个火坑。
“世义哥,中使辛劳,送上谢礼。”
起身后,王冲一声招呼,王世义将一封小银铤递给了小黄门的伴当。这是通例,没必要遮掩。
伴当也不客气,当场就拆封查看,再向给小黄门露了个笑容,小黄门也笑了。
“这就是……以一当百的王世义!?好样貌!”
小黄门打量着魁梧的王世义,发出了啧啧赞叹声。听他这话,来之前是用了心的,至少看过赵遹的奏章,知道王世义其人其事。
“可惜了,不从军,却去读书,犯拧啊。”
小黄门叫李庠,这个名字,其实就是鼓励他读书成才,却成了太监,却拿王世义说事,让人忍俊不禁。不过他这话倒也是常人共识,王世义在晏州之战里也立有功劳,赵遹和种友直都想荐他一个承信郎,张立也想带着他去陕西,可王世义却不想作官,也不想离了王彦中和王冲,生生推掉了。
“王机宜啊,你这兄弟是自己犯拧,你却害得朝堂犯拧,此去京城,可得小心了。”
接着李庠便把话题转到王冲身上,语气虽飘飘的,王冲却真听出了一丝关心。
李庠再道:“别担心,有我们梁大阁在,还有王相公,就算有点磨难,也算不得什么。”
王冲再度“感激涕零”地道谢,李庠端详了王冲好一阵,摇头道:“啧啧,十七岁的机宜啊,百多年来头一遭,咱家真是开了眼界。”
他的语气转为亲热:“王机宜前程远大,又得王相公青眼有加,听说早前也由傅尧有功于梁大阁,日后到了京城,可别忘了咱家。这是咱家第一次出中使,与王机宜的缘分可不浅哪。”
见你鬼的第一次!
王冲暗骂,却只能装出亲热表情,甚至还顺竿子往上爬,牵着李庠的手,热诚邀请他去兴文寨逛逛,李庠终究没那个胆量。
“二郎,吐出来会好一些……”
回兴文寨的路上,见王冲脸色败坏,王世义好心地道。他被那小黄门提起时,就浑身直冒疙瘩。而王冲竟然还能跟阉人那么亲近,王世义觉得,王冲应该忍得很辛苦。
“我啊,无槽可吐……”
王冲悠悠答道,他的心思早没在李庠上,而是飞到了东京。
东京,汴梁,他终于要踏足了,最早他只当是未来的游赏之地,趁着靖康之难还没发生时,可以去见识一圈。之后他又认为那是出头之地,他要考入太学,以文立身,再求立于乱世。
而现在,他去东京,却像是石磨中的一颗豆子,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豆子么?那么就看看,我到底是颗青豆,还是颗钢豆!到底是被磨盘碾碎,还是崩了盘子!”
由自己所历之难想到靖康之难,热气就在王冲胸膛中回荡不止。(未完待续。。)
ps: 又晚了,唔……节操君你好,节操君再见……
第一百三十九章 汴梁初至生枝节
将近立冬,十月的汴梁罩着沁人寒气,宏伟的城廓掩在雾色中,显出几分寂寥。外城戴楼门码头却是一派火热景象,等着靠岸的船只排成长龙,在惠民河上拉出一两里河段。
“全天下的船都集在这里了么?这要什么时候才能进城啊?”
中间一条船上,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在船头翘首打望,精绸夹袄,碎花褶裙,明目皓齿,秀色可餐。梳着环髻,一看便知是个娇俏侍女。可她这大咧咧的抱怨,满脸不耐烦的表情,却全没侍女该有的规矩。
“全天下的船真都来了,别说惠民河,汴河、广济河、蔡河、金水河,汴梁四周的河全要被填满,银月,你还是给我留点面子吧。”
一个儒衫少年立在她身后,像是习惯了自家侍女的土鳖和毛躁,带着点宠溺地摇头叹道。
猜得没错,就是去京城投亲的蜀地措大……
艄公暗自嘀咕着,回头再看看缩在船舱里的那个大个子,忧心又重了一分。
一个侍女,一个护卫,衣着打扮虽算不得寒酸,也说不上富贵,还不及戴楼门的门军。这小措大为了赶在今日进城,许了他两倍船资,总觉得有些悬。
“老人家,看这光景,入夜都停不完船,真是天天如此么?”
少年转身询问,艄公挤出笑脸道:“小郎君你来得巧,过几日就是立冬,正是京城存冬菜的时候。西御园进冬菜占了西门,给京城菜行送冬菜的就分到其他门。陆上的,水上的。都是这么热闹。”
少女继续抱怨:“进城太晚,驿馆就没好房间了!”
艄公朝外指了指:“小郎君急着入城。也有法子,每到这个时候,就有那些舢板在作转客生意。小郎君行李也不多,如果不怕舢板危险,可以唤他们转去上岸。”
朝他指的方向一看,正有舢板在大船之间游走,吆喝着“每人十文,免熬免躁”一类的话。大船虽挤得密密麻麻,这些小舢板却如泥鳅一般来回穿梭。灵巧无比。
少年正在思量,艄公又好心地道:“戴楼门外就有好几家客栈,小郎君不嫌人杂,其实可以在城外先住下,明日再进城,离天昏也就一两个时辰,办不了什么事。”
这里是京城,驿馆只接待官人,不像其他地方还可以作民人生意。
艄公心中这么嘀咕着。越发觉得这一行人土鳖了。
“多谢老人家指点,我们就转岸吧。”
少年淡淡一笑,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更让艄公摇头不已。
招来舢板。船舱里的大个子先转了船,瞧他直起身子,足有七尺半。膀粗腰圆,虎目方脸。大吼一声能吓退一帮泼皮的威风劲,却惨白着脸。使劲扒着船板,怕水怕到了极致,艄公都忍不住想笑,这三个小男女,真是各有各的寸头。
接着他又瞠目,那小侍女提起褶裙,嗨哟轻喝,纵身跳了过去。人和舢板都微微一沉,却没怎么晃动,几如羽毛一般。
“世义哥,越怕越遭罪,你看我,小时候我爹直接把我扔进岷水里,让我抱着木头漂,一下就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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