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悲歌》第87章


事情要从阴雨停歇后的第二天下午说起,那天的天气很好,不仅是阳光普照,天的东边还挂起了一道彩虹。天空中出现彩虹本不算是稀罕的事情。可这道彩虹太大了,铺满了半个天空,持续的时间也太久了,一天一夜都没有消失。村里人议论,天上出现彩虹必定有喜事。可到底有啥喜事,谁家有喜事?没人说得准。就在村里人议论纷纷之际,村子西头来了几个陌生人,有人手里拿着铁锹,有人肩膀上扛着一个仪器,还有人拎着半桶白石灰。这些人在村子西头又是照量,又是比划的,在村西原有的土路两边撒上了白石灰。
等这些人走后,村里人才知道,原来那些人是来修路的。上面已经批准了,要在双水村西面修一条公路,和北面的220国道一般宽。这个消息对双水村的人来说可是个喜讯,因为公路的好处他们是体会过了。别的不说,光是下雨时,他们村西的这条土道就是一个大麻烦。泥泞粘脚,坑坑洼洼,每下一次雨,都得十天半个月的不能过人。尤其是上学的小孩子们,家里的大人都愁坏了。
现在好了,修上公路,人们认为这是双水村通往致富道路的第一步。对于这一步修路的功劳,何有发说是他费了好些口舌才争取来的。上面本打算在离双水村十多里的另一个地方修路,何有发据此力争,百般艰难,才让上面的领导改了注意。村里没人相信何有发的话,他们甚至怀疑何有发的智商有问题,这样底下的牛皮都敢吹,村里人都为有这么一个村支书而感到丢人。
不只是村里人有这种想法,现在连喜云都觉得很丢人了。她不清楚何有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以前虽然也不咋地,可至少不吹牛,不说谎,不像现在不要脸了。两人在家里没少吵了架,吵架的内容基本上都是为了街上的闲言碎语。喜云每在街上听到别人说何有发的坏话,回到家里就得和何有发吵一次。吵完架,喜云自己气的要死,何有发则像个没事人一样,吹着口哨又上街了。
在何有发第五十三次向村里人说修路是他的功劳时,王兆江拉何有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批头给了何有发一巴掌,打的何有发两眼冒金星。何有发摸了摸被打的头,一时蒙了,忘记了还击,怔怔地看着王兆江。
“知道为啥打你吗?”王兆江问。
“对啊,你打俺干啥?哎,俺说王兆江,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找打架啊。”何有发挽了挽袖子,一副打人的样子。
“吆喝,小子,你现在当了村支书,眼睛里连长辈都没了?”
“少废话,俺不要不看着你年龄大,早把你打趴下了。”
“小子,你能耐啊。你知道俺为啥打你吗?”
“狗日的才知道?”
“俺是为你好。”王兆江说,“俺觉得你小子的心经不错,去年过年时你还给俺送了半只烧鸡,俺并不是看你给俺送烧鸡了才帮你。俺是觉得,你眼里能有俺这个孤寡老人,说明你心不坏。”
“你到底想说啥?”
“你知道咱们村里人咋看你吗?”
“巴结俺呗。”何有发说,“你不知道啊,他们见了俺都笑嘻嘻的。”
“巴结你?少美了。他们是把你当成了傻子。”王兆江说,“刚当村支书的那会你也不这样?咋就变化了?是不是因为李成运他爹的事情?”
一语中的。王兆江的话让何有发低下了头。不错,何有发之所以会变得现在这样没羞耻,自我感觉良好完全是因为李成运他爹的事情。何有发暗地里向乡里打报告,让乡里的人在李成运他爹发丧时把李成运抓走,后来李成福拿着五千块钱才把李成运给弄出来。而何有发告诉喜云去县里开会,在县里宾馆里躲了几天,等事情结束,何有发才回家。他以为事情就这样圆满的结束了。圆满二字是用在何有发身上的。因为他出了这个注意,让刘大胖子弄了两千块钱,刘大胖子打电话表扬何有发是个人才,以后要多多提拔他。至此,何有发才感觉自己在刘大胖子心里扎下了根。
回来的那天晚上,何有发让喜云抄了两个小菜,还弄了一瓶白酒,自斟自酌。一瓶白酒进肚,晕晕乎乎,进入梦里。隐约里,他听到院子里有动静,透过窗户,他看到院子里有个黑影在拉扯什么。瞬间,他的酒醒了。涌入他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有人偷东西。竟然有人敢偷他家的东西,何有发觉得不可思议。当村长这么久了,还没能立一下威,今儿若是把偷东西的人逮住,可是一个好机会。
卖土
他悄悄的下床,摸了一把铁锹,慢慢的打开房门。院子里的黑影像是已经得手,背着他家的羊,翻越了墙头。他大喝一声,追了过去。两人你跑我赶,穿过村前的小河,又跑了二里多路,前面的人站住了,从怀里掏出匕首,虽是在夜里,也感觉到匕首所闪耀的寒光。何有发也站住了,跑了这一段路,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把偷东西的人逼急了,同他玩命,到底值不值?考虑的后果是,为了一只羊,犯不着拼命。
何有发正想转身离开,但见那人拿着匕首在羊身上捅了数刀,直至山羊不叫了,那人撂下山羊,对何有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举动,扬长而去。何有发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那人有何用意。等确认那人已经走远了,何有发慢慢的走过去,拎起山羊,拖回家。山羊身上还插着那把匕首,何有发把匕首取下来,匕首上有一个字条。何有发打开字条,上面写着:人在做,天在看。没有不透风的墙。两句话,字面意思他是明白,他明白。可这两句后面的意思,他觉得这是那人对他的报复,或者说是警告,就像武侠电视里演的,当一个人准备报仇时,总得给他的仇人一点警示,不是告诉他让他防备,而是让他在恐惧中迎接挑战。
“一定是你得罪人了。”喜云说。
何有发认为她这句话是废话,如果他没得罪人,别人会找上门来。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找出上门复仇的那个人是谁?喜云帮他分析,没当村支书之前,何有发没和村里人吵过架。要说得罪人,也是当了村支书以后的事情。可何有发当村支书也就半年的时间,他能得罪人?分析来,分析去。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人,李成运。
“不错,应该就是他。”何有发说。可他不明白,打小报告这件事情,他做的及其隐蔽,李成运怎么会知道?这时,何有发看到纸条上那句话,没有不透风的墙。难道真的没有不透风的墙?何有发忽然失落了,因为他觉察到自己真的就不是当村支书的这块料,本以为这件事情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的。可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就算李成运不计较这件事情,以后他在村子里也很难做人了。现实的残酷是她所不能接受的。逃避现实,他发现,用一套又一套的谎言麻痹自己,竟能让自己取得片刻的兴奋,慢慢地,他开始沉迷于此了。
现在,王兆江的一句话犹如当头一棒,把他从幻想中打醒,认清这个让他无法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当领导不一定要天天做贡献。老一辈人说得好,无为而治是大治。咱们村里的人现在都生活的很好嘛,你这个做村支书的能领着大伙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是了,不要老想着自己做了村支书就得出风头,抓面子。”
“你说俺该怎么做?”
“凭良心做。咱村的人都不是傻子,你不要想着蒙骗大伙。一是一,二是二,以后可别学王文成。”
“你知道王文成的事?”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啊。再说,俺活了这么大岁数,啥事情没见过?”
两人正说着话,一辆黑色轿车停下。从轿车里走出一个人,他问何有发王天奎家在哪里,何有发说他是这个村的支书,问他们找王天奎干什么?那人说你是支书更好了,他说他们是从县里来的,找王天奎有点事情,然后他让何有发领着他们去王天奎家。何有发在前面走着,小轿车在后面慢慢的开,走到王天奎家门口,何有发用力拍王天奎家的大门,让王天奎开门。王天奎穿着拖鞋,光着膀子就出来了。
这时,从轿车里下来三个人,有两个人戴着眼睛,打着领带,头发梳理的油光瓦亮,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走在前面的人问:“你就是王天奎啊?”
“啊,对。俺就是?你们是?”
“我们是县公路局的。找你是为了河堤的事情。”
“啊,俺早就等你们来了,你们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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