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_晏北渡》第76章


区吏很谨慎地站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大门开着,但他并没有擅自踏进来,隔着客厅朝下楼来的佩雷拉点头致意,远远地说:“我有些事情要向您请教。”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到门外说。
佩雷拉安抚地揽着埃梅里夫人的肩膀,将她送回了房间。正准备出门的时候,赫夫从后面拉住了他的手。
“别离他太近。”说着还把佩雷拉的衣领翻起来遮住他的口鼻:“这样。别和他说太多话。”
这么直接地动手是有些唐突的,他做得却很自然,又说:“算了,我去和他说吧。”
“不。”佩雷拉止住了他,自己走在了前面。
“容我先自我介绍。”青年说道:“我叫曼迪,是西城的区吏之一,这片街区是我的辖区。”
佩雷拉停在了距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做了个虚虚的摘帽动作:“您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第66章 第 66 章
“请问。”曼迪认真地说:“您是医生吗?”
“很遗憾不是。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曼迪握紧袖子下的双手:“已经没有生息了。”
“她母亲呢?”
“开始发热。”曼迪摇了摇头,表示情况并不乐观:“您从什么地方看出他们患了传染病的?街上的人现在都留在旁边那条街的小神殿里。”
“您的人已经找到了医生,我想那位先生或者女士会提出更专业的建议。”
“医生是位先生,他提议应该先为病人放出一部分血液。”
意料之中。佩雷拉和赫夫在不久前还在拿这里对科学的认识水平开玩笑。
“您觉得放血不可靠是么?”赫夫问道。
曼迪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佩雷拉想了想,这样告诉曼迪:“大人,我并不确定那就是传染病,也不懂得治疗。不过,如果真是那种可怕的东西,您知道它们是怎么传播的吗?”
曼迪神色微动,追问道:“怎么传播。”
“食物,水,所有能吃下去的东西,眼泪,唾液,排泄物,各种从身体里来的东西。”佩雷拉回答:“也许还有别的,比如孕妇与婴儿之间,都可能导致疾病从一人传到另一人。”
“这么说,放血其实是非常危险的举动。”曼迪反应极快:“那么,遇见陌生的传染病应该怎么做?”
“把患病的人、可能患病的人与其他安全的幸运儿隔开。如果有伟大的勇士,不论男女,肯冒着危险照顾他们,那么这些人必须用细密的织物遮挡口鼻,尽可能地将自己包裹起来,身上不能有伤口,也不能轻易离开。生病的人用过的东西收集到一起焚烧。如果允许的话,您最好尽可能找到足够的烈酒给勇士们擦拭双手,瘟疫之神或许会因此打个小盹。”佩雷拉详细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严密看守不幸去世的人,最好采用火葬……”
曼迪考虑了一会儿:“我们固然知道疫病会从一个人转移到另一个人,但您认为病人被选中的原因不是心地或道德的偏差,而是人的身体本身存在着可能被入侵的漏洞吗?”
佩雷拉看着曼迪的眼睛,这个青年有着超越年龄的老成眼神,那明显的黑眼圈是种焦虑的表现:“是的,我认为和你说的那些没有关系。”
“我会考虑您的建议。”曼迪点点头,然后盯着佩雷拉的衣领看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在您看来,我身上也可能有疫病的种子,是么?”
“那不叫疫病的种子。”赫夫出于某种潜意识里的冲动,挡在佩雷拉前面。
“或者是疫神的阴影?”曼迪换了种说法,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你们是外来人对吗?通常来说,陌生的人才会带来原本没有的东西。”
“比如说从未有过的知识。”佩雷拉仿佛没有察觉出曼迪态度上的变化,对他隐隐的威胁也不在意。
曼迪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进一步行动,过了一会儿才说:“小神殿会是一个安置病人的好地方,丰收之神会为他们祈祷。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还有您这位警惕的朋友,也十分有意思。”
“如果我们的建议对您有帮助,到时候再来打听也不迟。”赫夫不客气地说,对于曼迪把他们指做疫病来源明显不满。
“但愿如此。”曼迪活动了一下脖子,又恢复成那副紧皱眉头的阴沉表情。
“你觉得他不安全?”佩雷拉将床头向着墙壁推了一把,他房间的床正对着窗户,住了一晚上之后,他决定将床换一个位置。
“不不,别靠得太紧。”赫夫站在床尾,示意佩雷拉看他那边和墙间隔的距离:“我觉得他有点,嗯,他的威胁更像是一种表演,想遮掩自己对一些老旧习惯的——呃,怎么说?”
“质疑。”佩雷拉弯腰拽着床边,又往外拖出来一点。
“好的,就这样。”赫夫抻了抻床单上的皱纹:“对,是质疑。他不信任医生放血的治疗方法,所以才来找你。但我认为他这种质疑有些不可捉摸,所以不能对他掉以轻心。”
“你说得对。我想他其实有的是方法可以打听到我们的名字。你有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赫夫笑道:“不,我已经都收拾好了。你觉得我明天是不是应该请假,那位叫曼迪的区吏说不定还会找上门来。”
“你在开玩笑吗,第一天工作就请假,这样很容易再次失业的。”佩雷拉调侃道:“你觉得我搞不定?”
曼迪没有在找上门来,第二天晚上赫夫出门的时候还不放心的检查了一遍大门。因为他要晚归,埃梅里夫人执意要让佩雷拉把门口屋檐上的夜灯点上:“我丈夫还在的时候,偶尔也会很晚才回家,要是不把灯点上,粗心的人会找不到钥匙孔的。”
“您说的很对。”佩雷拉合上灯罩,端着蜡烛从凳子上下来。
“我听说了昨天下午的事,真是可怕。那孩子当真浑身长着紫色的斑点?”埃梅里夫人抚着胸口,还没有从和邻居家的太太聊天的内容里恢复过来。
“很不幸,是的。”佩雷拉将炉火点燃,把小块的柴条堆叠起来:“这些是在哪里买的,我昨天在商业区并没有见到专门卖木柴的店。”
埃梅里夫人这几天来第一次笑了:“傻孩子,谁说商业区什么都能买到呢?这些不值钱的东西会有人担到固定的人家,挣的是辛苦送上门来的那份钱。给我送柴条的一个年轻小伙子,叫布尔班,以后你也会见到,他每个月初来,厨房用的炭球也是他送来的。”
佩雷拉见火苗稳定下来,与埃梅里夫人聊着日常的琐事。
老太太感到一种久违的安慰。在埃梅里先生去世后的几天里,她常常一整天什么也不说。她送亡夫回城外的村子下葬的时候,其实非常恐惧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但现在不同了,有两个年轻的人租下楼上的空屋子,整个房子都像被活跃填满。佩雷拉与赫夫都不是多话的人,却让她觉得热闹了许多。
“您休息吧。”聊了不多时,佩雷拉发觉埃梅里夫人开始有了疲倦的神色,就劝老太太先回房。
埃梅里夫人嘱咐他注意看门口的夜灯有没有被风扑熄:“我好像听见风声了,虽然有灯罩,但风太大的话会让挂灯晃个不停,蜡烛会倒掉的。”
“我会注意看。”佩雷拉保证道。
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人,壁炉将人影投射到后方的墙壁上,那晃动的火焰让黑影也跟着上下浮动。佩雷拉注意听了一会儿,并没有埃梅里夫人说的风声。他拿出储存器,翻阅了一下关于疾病的记录。探测器收集到的内容,除了实质存在可以扫描的物体,很多都来自曾经发生在感应范围里的对话,一整座城市中,哪怕只是很短的时间内发生的各种对话交流,也会包含极大的信息。他查的那部分没有提到过近些日子突发的病症,那么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在这座城市里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正如他和曼迪说的那样,他不是医生,除了简单的外伤处理,对治疗方法其实并不了解。他只能根据自己知道的关于传染性疾病的应对原则,粗略地告诉对方一些切断传播途径的方法。要是利兹在这儿,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想到利兹和宾格太太,他心里慢慢地浮现出一点思念家乡的情绪。过去他也曾因为种种原因长时间离家,他突然发觉在探索先锋的日子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那些模糊的记忆遥远地就像另一个时代的事情,对于长时间呆在陌生环境这件事,他还从未有过如此明显的心理不适。
在这座城市中,东区有最雄伟壮观的大神殿,尖顶高塔比周围的建筑高出很大一截,据说里面有丰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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