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世荣华》第59章


慕径偲郑重的道:“儿臣拜谢父皇。”
“你在此,朕亲自去问她。”说罢,慕昌帝霍然起身,阔步走出正殿。
慕昌帝很有把握能让阮清微同意,‘人’是吗?那就让慕径偲亲眼看着他所想象到的美好,是怎样一点点被撕碎变得丑陋化作刀子,伤得他体无完肤,然后尽数洒在他脚下。
慕径偲宁静的在原地等着。
正殿外,阳光明亮的刺眼,天空极蓝极高。
慕昌帝站在殿下的长廊中,眼神深沉的眺望着在花丛中徘徊的阮清微。
☆、第五四章
在千娇百媚的花丛中,阮清微袅袅婷婷;气韵翩然,遗世独立。她信手轻拈花瓣,似在赏花;实则在思量;尽管她相信慕径偲有处理好一切的能力;却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秋风阵阵,吹乱了她的发;她将贴在脸颊上的发丝掠到耳后,偏头看向正殿,希望能发现慕径偲的身影。殊不知,跟慕昌帝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他的目光里带着探究,和本不该流露出的欣赏。
阮清微环顾空荡的四周,不见任何的侍从,只有他们俩人。他们隔着光秃秃的银杏树遥遥相对,静默良久。
慕径偲呢?怎不出来?阮清微想了想,便沿着石子小径走出花丛;未等到她走近他;慕昌帝已经走下石阶;走向了她,在经过她身边时,沉声道:“随朕来。”
随他去哪?
见他去往月波亭的方向,阮清微才迈出脚步随他去。
在莲花纹拱形石门前,慕昌帝站住,负手而立,注视着身姿轻盈的阮清微,眼神冷而深。
阮清微恭敬的行礼道:“民女阮清微拜见皇上,万寿无疆。”
“爬高山涉深潭,入沙漠进密林,智斗奸贪,巧战恶霸,算得上是个游侠义士?”
“嗯?”
“朕派人全天下打听你的来历,依旧不明。”慕昌帝要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派了大批人拿着她的画像去各处调查,得知了她的言行,却对她的真实身份一无所获。
阮清微不禁轻轻一笑,道:“民女是个孤儿,四处漂泊,无以为家。”
慕昌帝沉声道:“热衷于除恶制暴?”
阮清微摇了摇头,诚然道:“除恶制暴并不怎么有趣,民女可算不得是游侠义士。民女的所作所为很简单,一是为了赚些银子衣食无忧,二是为了锻炼胆识磨砺自己。”
慕昌帝神色不明的道:“从县到郡,再到京城,太子府乃至皇宫,你的胆识可是越来越大了。”
阮清微正色的道:“能在京城中遇到太子殿下,栖身于太子府中,得太子殿下的爱慕,是民女的荣幸。”
“他让你很满意?”
“很满意。”
“想一直在他身边?”
“想。”
慕昌帝意味深长的道:“你出身低微,高攀不起他。”
“民女不图他给的名份和富贵,只与他两情相悦,感情是平等的付出与得到,谈何高攀?”阮清微的眸色明亮,察觉到皇上有刁难之意,隐约不妙,她微微一笑,便处于主动之势,恭敬的道:“民女未觉得高攀太子,却对皇上和何皇后心存感激。”
慕昌帝等着听她说下去。
阮清微郑重说道:“感激何皇后教子有方,培养太子殿下成为正直、清雅的人,他心境淡泊泰然,用情真诚而专一。”
慕昌帝沉声的问道:“感激朕让何皇后生了他?”
阮清微保持着郑重的神态,道:“感激皇上的雄韬伟略。”
慕昌帝定睛看她,道:“说。”
阮清微道:“二十年前,皇上接掌的是不思进取追求享乐的天下,奢侈糜烂,上行下效,贪污受贿鱼肉百姓之风盛行。”
慕昌帝面无表情的道:“传闻不实,这是朕下令篡改的历史。”
阮清微一怔,他竟然毫不掩饰。尽管如此,她还是要说他的‘雄韬伟略’,“皇上开疆扩土,吞并大瑞国,使大慕国成为天下疆土最广阔的国家。”
慕昌帝道:“死伤的无辜不计其数。”
阮清微又是一怔,说道:“吞并虽不易,平稳更不易。皇上推行了很多举措,安抚原大瑞国的百姓,平稳战乱,使满目苍夷的领地,逐步被融合。”
慕昌帝不动声色的端视着她。
阮清微认真的说道:“民女十年间在四方流浪,纵观大慕国的百姓,虽不是家家丰衣足食但日渐安定勤劳。虽官场中有邪恶之气,但都有所忌惮,不敢放肆。”
慕昌帝道:“远非国泰民安。”
阮清微扬眉,他真的很清醒的知道现状,道:“但足以证明皇上的雄韬伟略。”
“何以体现?”
“对百姓,皇上体恤民情,休养生息,内无忧患外无战乱。对朝臣,皇上最具权威,纪律严明,势力再大的权臣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造次。更了不起的是,皇上竟能让后宫的皇妃也本本分分的,不见闹哄哄的明争。”阮清微说得坦诚,没有讨好谄媚,如实的道出了她的所见所闻,皇上专…制铁腕,维持着大慕国苍生的有条不紊,实属难得,可见他的日理万机胸有成竹,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慕昌帝若有所思,对她说的这些事毫无反应,并不在意。然而,她的话,引起了他的沉思,于国于民他在尽力做个称职的皇上,那于己呢?
夸过了皇上的雄韬伟略,就要夸皇上的为人了。阮清微暗暗拧眉,皇上是什么样的人?他实在太深沉,俨然是严谨的精于权谋之人,但他又荒唐的封庄文妃为妃,并有心封庄文妃为皇后,可见他有情感冲动的一面,抑或是不善表达强烈的情感。
阮清微悄悄的看了看他,他像是被万金重的东西裹挟着,举步维艰。他在处理朝政时强硬果敢,至天下事尽在掌控中,但他却有着用强硬果断处理不了的东西,是什么?
感情吗?
可是能极硬亦可极柔的感情?可是无法蛮力征服亦无法哀求取得的感情?
阮清微悄悄的收起揣测,要怎么夸他的为人?她莞尔笑道:“何皇后温良贤德,太子殿下清风峻节,可见皇上厚德载物,高尚怀瑾。”
慕昌帝眯起眼睛,沉声道:“你是要把朕抬举为圣人,使朕无颜下达过分的命令?”
阮清微咬着唇,笑着耸耸肩,道:“皇上英明。”
慕昌帝负手而立,“朕知道朕是什么样的人。”
阮清微笑而不语。
“阮清微。”
“民女在。”
慕昌帝沉声问道:“你在乎太子的生死?”
“他的生死犹如民女的生死。”
“说的很感人。”
阮清微道:“行动起来可能更感人。”
慕昌帝道:“你能为了救太子殿下的性命,做出何种牺牲?”
“实话实说吗?”
“对。”
“他不需要民女为他做任何牺牲。”
“不需要?”慕昌帝忽然想到慕径偲说过同样的话,‘她不需要儿臣为她不顾一切。’
阮清微坚定的道:“他不需要。”
“若在他性命攸关时,你会怎么做?”
“无能为力了,就看着他死。待时机合适时,为他报仇。”
慕昌帝问道:“不试着牺牲自己救他?”
阮清微想了想,轻笑道:“可能皇上有所不知,有一种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种人活得晶莹剔透,容不得半点瑕疵。”她又想了想,道:“皇上不妨直言,要让民女做什么,民女全都同意。”
换作是慕昌帝一怔,“全都同意?”
“是,民女全都同意。”
出乎了慕昌帝的意料,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阮清微平静的道:“自古以来,女人的命运就很有趣,被支配被主宰被安排,无论依仗谁的宠爱和真情,都处于弱势,注定是牺牲品,成为廉价的战利品。”
战利品?猛得,慕昌帝的眸光森寒。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无论善报与恶报。”阮清微自顾自的说着,“所发生之事再无回转的可能,如果皇上心意已决,并知道该承担什么样的结果,民女可以屈于皇上的权威,表面上对皇上绝对的服从,谁让皇上高高在上,皇命难违呢。”
慕昌帝沉声道:“表面上绝对服从?”
阮清微语声清淡的道:“绝不会露出丝毫的破绽,民女会在太子面前表现出心甘情愿的样子,任由他恼怒发狂,这样能救他的命呢。”
慕昌帝看着她,她散着一种奇特的镇定的美,什么都障不住她的目。
果不其然,她轻声问道:“皇上该不会是想让民女留在祥凤宫,册封民女为皇后吧?”
慕昌帝不语,仔细的观察着她。
她又轻声的答道:“民女觉得不会,毕竟皇上对民女并没有动心,皇上大可不必令天下哗然而去证明什么。皇上倒是可以借用册封民女为皇后而去伤别人的心,但皇上应也深知,这世间最难修复的就是被伤了的心,想伤别人的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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