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记》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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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曼抬起一只手,布拉瓦立刻闭了嘴。“给我们一分钟。”瑟曼说。
站在壁橱上的那名年轻警卫调整了一下天花板上的那块板子,让其落回原位,随即跳了下来,在大腿上擦了擦双手,任由那壁橱上面洒满白花花的泡沫板碎屑。两名警卫一起等在外面。门被关上前,唐纳德认出了一名路过的工作人员,差点叫出声来——很想看看他们在知道自己是冒牌货之后,到底会有怎样的反应。
瑟曼将手伸进胸前的口袋,掏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干净手帕,递给了唐纳德。唐纳德感激涕零地接过来,心中有些奇怪,不知他为何要拿这个当礼物。他等待着咳嗽的到来,但它竟史无前例地缺席了。瑟曼掏出了一个塑料袋,打开来,等待着他。唐纳德这才回过神来,掏出自己那一块满是血渍的脏兮兮的手帕,扔到袋中。
“为了检测分析,对吗?”
瑟曼摇了摇头:“这地方该知道的我们都知道了。只是一种……态度。我曾试图杀了你,这你也知道。我那样做是表现得有点软弱,但正是因为虚弱,我才没能成功。事实证明,你对安娜的那些分析,是对的。”
“艾伦真的死了吗?”
瑟曼点了点头。唐纳德打开那块手帕,又将它叠了起来。“我喜欢他。”
“他是一个好人,我新招募的一名成员。你知道是谁杀了他吗?”
唐纳德这下终于明白那块手帕的用意了。蹩脚的警察变成了好警察。他摇了摇头,试图想象夏洛特干这些事时的样子,却想不出来。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同样想不出她驾驶无人机投弹或是做上五十个俯卧撑时的样子。孩提时代,她便是那么叫人难以捉摸,总能让他大吃一惊。“我想不出来还有谁能那样杀人,除了你。”
瑟曼对此不置一词。
“我什么时候下去?”
“今天。我还有一个问题。”
唐纳德端起托盘上的水杯,长长地喝了一口。水很凉。想不到水的滋味也能这么令人刻骨铭心。他兴许应该立刻把夏洛特的事说出来,或者,等到下去之前。总之,他不能将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扔在那儿。随即,他意识到瑟曼正在等待自己。“你接着说。”他说。
“你在上面的时候,记不记得安娜离开过军械库?我注意到你和她在一起,只待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没有。”唐纳德说。那段时间一点儿也不短,更像是一生的时光。“为什么?她做什么了?”
“你有没有听她提过输气管道?”
“输气管道?没有。我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为什么?”
“我们发现了阴谋破坏的痕迹。有人擅自改动了医疗区和人口控制区之间的管道。”瑟曼挥了挥手,似乎想要将这事挥到一旁。“正如我所说,我觉得你对安娜的分析是正确的。”说完,他转身打算离开。
“等一下,”唐纳德说,“我有一个问题。”
瑟曼犹豫了一下,一只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
“我到底怎么了?”唐纳德问。
瑟曼低头看了看塑料袋中那块血迹斑斑的手帕。“你见过被一场大战蹂躏过后的土地吗?”他的声音安静了下来,柔和而又节制,“你的身体现在就是一片战场,这就是你体内的现状。几十亿人,两军对垒。一方想要把你撕裂,而另外一方则希望能将你拼凑在一起。它们很快就能将你踩成肉泥。”
瑟曼对自己的拳头咳嗽了一声,开始将门拉开。
“其实我那天并不想翻过山头,”唐纳德说,“我去那儿,并不是为了让人看到好来救我。我只是想去死。”
瑟曼点了点头:“事后我也想到了,而且我应该让你去的。可他们拉响了警报。我起来一看,我的人正在手忙脚乱地穿防护服,而你已经爬了一半了。这就好像在我的散兵坑里出现了一枚手榴弹,凭多年的经验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但我还是扑了上去。”
“你真不应该。”
瑟曼打开房门,布拉瓦正站在外面,等待着。
“我知道。”说完这话,他就不见了。
45第一地堡
达西跪在地上,手脚并用干着活。他将深红色的抹布浸入桶中,桶内的水立刻变成红色。他将抹布拧了拧,抹布变成了粉红色,然后转身继续擦拭电梯内的那片狼藉。四壁已被擦拭干净,血样也已被送去检测。他一边干活,一边模仿着布拉瓦的声音,嘟囔道:“去采集样品,达西。把这儿清理干净,达西。给我取一杯咖啡过来,达西。”他不明白,为何冲咖啡和擦血迹这种事,也成为他工作的一部分。他最为怀念的,莫过于在那些风平浪静的夜晚里自己所值的那些夜班。他迫不及待地等待一切恢复正常,只是不知道还能否有正常的日子可过。空气中已几乎闻不到血腥的味道,舌尖下的金属怪味也已不复存在。这就像是那些日复一日的纸杯和味同嚼蜡的饭菜,甚至就连电梯门摇摇晃晃打开时的嗡嗡声也不例外。一切的一切,都在渐渐变得熟悉,直到杳无踪迹。所有的事情,都终将淡化成一些麻木的伤痛,一如隔世的那些记忆。
对于旧时的生活,达西记得的并不多,但他知道自己对于这样的工作干得很是得心应手。他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曾在很久以前,在那个无人提及的世界里,在那个只存在于一遍遍重播的老电影以及梦想的世界里,他,曾干过保安的工作。他隐约记得自己是被训练来替某人挡子弹的。有一个场景总是反复出现在梦中,纠缠不去。在梦里,那是一个清晨,他正在慢跑,清风徐来,吹干了他眉头上的汗珠,鸟鸣婉转,他跑在一名穿短裤的老人身后,留意到那老人是如何一点点谢顶的。达西记得曾有一只耳机总会变得湿滑,老想从耳朵中滑下来。他还记得自己面对一大群人,当热气球突然爆炸,残存的内燃机回火时,自己血压骤然飙升的感觉。时刻准备着,去挡一颗——
子弹。
达西停下了手中的活,抬起袖子擦了擦脸,盯着电梯墙脚处看起来。只见那儿嵌着一个亮晶晶的东西,一个小小的金属物件。他试图用手指将它抠出来,但手指头根本伸不进那条缝隙中。而且不管怎样,他也不该用手去碰的。
“哗啦”一声,抹布被扔进了水桶。达西来到走廊上,抓起样品箱。不愿意久停的电梯,在嗡嗡叫唤个不停,拼命想要离开这个地方,继续运行。“你他妈的冷静点。”达西悄声说道。他从那小巧的样品箱中拿出一个样品袋。镊子并不在惯常所放的地方。他在箱底掏了掏,终于将它找了出来,随口咒骂了上一班那个家伙几句,骂他对同事劳动成果的不尊重。这就像是住在集体宿舍中一样,达西暗想。不,用词不当,但感觉却是对的。就像是住在军营中一样,表面看起来光鲜,但下面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干净的床单折了四角,被铺在脏污不堪的床垫之上——就是那种感觉,就是那种不愿意将东西放回原位的人们的行径。
他用镊子夹起那枚子弹放进塑料袋中。只见那子弹略微有些变形,但非常不明显,应该并未击中坚硬的物体,但肯定击中了什么东西。隔着袋子将子弹揉了揉,再将它对着灯光看了看,只见一抹粉色的印记出现在塑料袋上。子弹上有血。他检查了一下电梯地面,想要看看那子弹周围有没有被自己溅上血水,想要看看那地方的血迹是不是自己无意中弄上去的。
并没有。死去的那人,脖子上插了一把螺丝刀,而附近却出现了一把手枪。达西已在电梯中采集了十几份血样,一名医师已将它们全部拿走,而且史蒂文斯和警长都已告诉过自己,说那些血迹全都同被害人相匹配。可现在,达西很有可能得到了袭击者的一份血液样品,那可是一名依然在逃的罪犯,一个杀害艾伦的真凶,一条真正的线索。
手中抓着那个样品袋,他等待着快速电梯的到来。他也曾想过将这东西交给史蒂文斯,这似乎更加符合流程。但这子弹是他发现的,他清楚它意味着什么,而且还处理得格外小心。因此,由他去查看结果,似乎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伴随着“叮”的一声欢快声响,快速电梯到了。一名身穿紫色制服、一脸疲惫的男子用拖把勾住一个带轮子的水桶走了出来。达西并没有汇报自己的发现,而是叫来了帮手——一名夜班巡视员。两人握了手,达西谢过他这么晚还在值班,说欠对方一个大人情。随即,他顶替了那人在快速电梯中的位置。
其实他只需要下两层楼即可。搭乘快速电梯下两层楼这事简直要叫人发疯。地堡最需要的莫过于楼梯。有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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