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辅养妻日常》第145章


这意思是要让她给韩清一个全新的身份?
李昊都说了这话,可见对韩清是愿意的。既然他都愿意了,那他想给她一个什么样的身份,韩覃无法揣测,也只能等着李昊的指点。她摇头道:“臣妇不明白!”
李昊起身,仍是一笑,又伸那缠着金蝉子菩提珠的手出来:“唐夫人既是在太原府长大,想必也见过不少雪景,但这皇宫里的雪景,想必你还不曾见过。你陪朕一起赏回雪京,咱们慢慢商量商量该给韩清姑娘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可好?”
韩覃自己站了起来,仍是垂眸道:“全凭皇上的意思。”
出抱厦,外面的雪已经能坐得住了。自游廊出长寿宫,金瓦、红墙、五彩琉璃所雕的檐廊于大片的雪中静默而艳丽。墙角几支绿竹叶上齐坐着洁白的雪,在那遥远的记忆中,韩覃记得这宫廷里下过的大雪,但当时的她,似乎没有心境去欣赏过这大雪。当时的李昊,想必也没有欣赏这雪景的心思。
顺着这场大雪,韩覃搜寻起支连片断的记忆。在那已湮灭的一世中,这时候景王还未宫变,查恒仍是首辅,而司礼监掌印陈保,李昊童年时的大伴,仍还是李昊最信任的人。他想亲政,为此应该还带着她出宫去找过唐牧。
顺着这条线,她从脑海中搜寻前一世的唐牧,却始终想不起来那个唐牧究竟是什么样的容颜、性格。在这漫天的大雪中,李昊一袭白裘,韩覃却是一袭青色的麝鼠罗衣,这一青一白两个身影,皇罗盖伞遮顶,面前是才清扫出来却又被飞雪覆盖的路,身后是青一色十二三岁的小内侍内,唯有脚步声沙沙,金砖红墙,这条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李昊仍在回忆里搜寻这个唇色略深呈檀色的妇人,自己究竟是在那里见过。明明是才见过两面的陌生妇人,还是他臣子的夫人。可他分明记得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他甚至能猜到此时她心里的局促,以及恨不能这条路及早走完,立刻就能摆脱他的那种急切感。
他与庄嫔相处了六年,却从来不知道庄嫔心里在想些什么。而这个妇人,他只见过两次,却只需一眼,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爱慕一个人,远没有怜悯一个人更叫人痛苦。他在乾清宫中赌气不肯吃药时,她就站在门外递药碗。她说:“他不肯吃药,也许单纯只是嫌药味太苦。”
他那时闭着眼睛,就在门内听着。也确实是因为嫌药味太苦,他才不肯吃药。她语气里的怜悯,与他对她如出一辙。他那天果真吃了药,还是自庄嫔丧去以后,头一回在无人强压着头的情况下,顺从的喝完一整碗药。
他虽养在文孝皇后膝下,文孝皇后并不是他的生母,待他极其严苛。还年幼时,他每每生病,宫中没有宫婢或者嬷嬷能将苦药灌到他嘴里去,即便灌进去,他也会立马吐出来。有一回,一坤宁宫的宫婢内侍们追了两个时辰也未将一盏药喂到他嘴里。文孝皇后怒极,解翟衣,卸凤冠,连耳环都卸了,将他拽入怀中,以颌抵着他的脑袋,一手箍着他的两条胳膊,两条腿箍紧他两条腿,再一手捏紧他的鼻孔,在他终于张开嘴之后,命陈保将那碗药悉数灌入他的口中。
到如今,李昊也再未见过一个女人能有那样大的力气。她反剪他的双腿,扭着他细瘦的双臂,如丹漆涂过的红唇斜抿着,眼中满是轻蔑与鄙视,在他挣扎不脱终于屈服,喝完一碗药之后,才一把将他推爬在地上,站了起来,轻翘着兰花指掸着自己身上沾上的几滴药汤,用十分鄙夷的语气说道:“都说太子的药难喂,本宫偏就不信这个邪。他之所以犟,还不是丈着本宫的势?丈着本宫不敢拿他怎样?你们今日都看在眼里,往后太子若还敢不吃药,就用这一招,看他吃不吃!”
他不过是想要一颗糖而已。圣人不引五色,不淫于声乐,明君贱玩好而去淫丽。因为是太子,因为要为君王,要养殃,他幼时连一颗糖都未吃过。
韩覃眼巴巴的等了一路,又不好开口问李昊究竟要怎么给韩清一个身份,更不知道韩清此时去了何处。雪越来越大,越过盖伞打到她脸上,一丝丝的冰凉。前面远极处宫墙下金瓦的两层阁楼翘角飞檐,若韩覃记得没错,那当是武成阁。沿武成阁旁的宫墙入内,这是皇城的中轴线,皇极殿、中极殿一重重再往下,便是乾清宫。她上一世死在那里,李昊也是。
“皇上!皇上!”忽而一个身着四爪大龙缎袍的内侍飞奔而至,脚下打滑扑倒在雪地上,直接喷出一口鲜血:“东厂督主马骥带着番子们杀入外皇城,他要反了!”
非但李昊吓的大跳,就连韩覃也是一惊。身后那半大的小内侍们已经围了上来,李昊高声叫道:“府军卫何在?府军卫!”
远远跟在后面的府军卫们也簇拥了上来。其中着飞鱼服的指挥使亲自扶起这内侍,便听他边咳边道:“奴婢们已经封了内围八门,但不知马骥等人何时能攻破皇城。他还打着旗子,说是文帝的嫡长孙已在南京起兵,他们是要匡扶大业,以正皇纲。”
李昊疾步往乾清宫走着,走了几步回头见韩覃犹还在那里站着,于雪中簇眉问道:“韩夫人为何不跟来?”
韩覃只得又跟上,身后一重内侍一重府军卫,几乎是在小跑。武成阁旁的宫门上涌出来一列府军卫齐齐拱手,李昊这才问道:“今日在阙左门直宿的是那位勋臣?诸阁老何在?锦衣卫指挥使唐逸、大理寺卿陈卿又何在?左都督可曾闻得此事?三大营何在?”
他问这些话的时候,思路明了,条理清晰,果断而又从容。这群府军呈包围势簇拥着李昊往前走,指挥使出列报道:“诸阁老皆在午门外的吏部审政,阁房无人当值。宫门已闭,臣等此时尚不清楚外皇城情势,恳请皇上往乾清宫躲避,臣等即刻铜铃警报,区区几名太监而已,想必翻不起太大风浪来,还请皇上放宽心思。”
才到乾清宫门上,内皇城七十二处警报铜铃齐响,于这纷飞的大雪中声音响彻云霄。李昊不进殿,又折身回到顺义门上,进了养心殿。韩覃犹还一路快跑了跟着,脸色如丧考妣,心中更是不停咒着唐牧。
这事情来的太过诡异。韩清从宫里传递高太后的亲笔信也才过了不久,唐牧是准备要怂勇南京守备王治带着他那干儿子阿蛮来一场匡扶大业正皇纲的反叛之事,但她经手过唐牧的书信,知道这件事情应该要在正月初四事发才合适。而今天才不过腊月初八,正是一年一度各部审政的时候,阁老们皆忙的焦头烂额。
再者,此时当从南京起事,王治率人一路打往京城,只怕不到天津卫就要全军覆灭。唐牧的初衷,只为引起李昊对宦官干政的警惕,能将整个大历朝各地督政的太监总管们皆收入京城,从此一举杜绝宦官干政。可这场谋逆提前了二十多天,毫无防备的突然就来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养心殿中亦是暖意融融,小内侍们哑口无言,外面一重重的府军卫将整座大殿围起。铜铃声间隔一柱香的时间便要齐响一次,李昊就在明窗前望着窗外一重重背身持刀的府军们。这是皇宫里唯一可以持械的,他的护卫亲兵。时隔半年的再一场兵变,李昊已经从容了许多。雪仍还下个不停,终于府军指挥使又来了,他并不进殿,跪在抱厦外高声道:“皇上,左都督已在赶来勤王的路上,此时从端门望下,唐阁老带着一众文臣正在与东厂番子们血战,他们会誓死保卫皇城,皇城仍是安全的。”
李昊仍还背对着韩覃,轻轻挥了挥手道:“再探!”
过了约摸两柱香的功夫,韩覃的脚也热了,手也热了,身上那袭裘衣相裹,热的喘不过气来,却又不敢脱掉,正发着怔,便听李昊说道:“上一回唐夫人带着韩清姑娘入宫,是冬至节后第二天,韩清带着饺子去见过慈宁宫那位,再然后,她的干爹王治就联合东厂督主马骥谋反了。韩夫人,你能否告诉朕这其中的关联?”
韩覃两膝一屈就跪到了地上。她是唐牧的妻子,她牵扯上谋逆,唐牧也难辞其咎。李昊知道韩清送饺子的事情,想必也能查出她带着高太后的亲笔信出宫。那封信在许知友看过之后,就被唐牧烧掉了,就算王治手中此时握着一份所谓的亲笔,也是许知友所摹。
但君王的疑心既然起了,就很难消除。而如今宫门未开,情势不定,韩覃生怕自己多说一句便要多错一点,也唯有沉默以对。
已经到了中午,不一会儿小内侍们抬进来三张膳桌并在一起,接着铺上织锦缎桌布,再接着便有小内侍上前细声问是否要传饭。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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