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拐圣僧》第45章


“用这个吧!”身后传来清脆的声音,一大把被截成一段一段的女子束发用的头绳就摆在了他面前。
前几天用草绳扎布袋,闻远的整个手都被磨得绯红,大拇指和食指还被磨破了皮,少女递来的头绳是上好的缎子所制,触手细滑,显然比粗糙的草绳好用得多。闻远一怔——
“曲……”
少女抬起头,亮晶晶的小鹿眼深情地望着他,嘴上训斥道:“曲什么曲,老人家都等急了,还不快把米袋给人家扎起来。”
被点名的流浪老汉愣了愣,急急忙忙地摆手道:“不要紧,不要紧。”
闻远很快反应过来,瞪了曲月升一眼,飞快地抽了一截头绳把布袋牢牢扎好。
曲月升冲老人家灿烂一笑:“我只是跟他开个玩笑,您不要在意。”
这位姑娘衣着华丽,一看就是生在大富大贵之家,却一点儿也不嫌弃他这个脏乱的流浪老汉,反而报之以微笑,甚至对他使用敬语。老人顿觉好感大增,险些热泪盈眶。
闻远递来救命粮食,他忍不住紧紧握住这位年轻商人的手,语无伦次地道:“多谢多谢,好人,简直就是恩公啊。多谢恩公,多谢夫人。不知恩公尊姓大名啊?”
闻远有片刻迟疑,安抚地拍了拍老人家的双手:“您误会了,她……”
“我家相公姓闻。”曲月升却先闻远一步,笑眯眯地答。
老人连忙作揖:“多谢闻老爷,多谢闻夫人。祝你们阖家平安,百年好合。”
闻远立刻拉住老人,也不便再多解释,只是瞪了月升一眼,这丫头却还他一个得意地微笑。闻远转而笑对老人道:“只是举手之劳,老人家不必多礼。”
渐渐地,前来领米的人越来越多,闻远不得不再手脚麻利一些,额上很快就起了一层薄薄的汗珠,曲月升看了心疼,索性接过头绳,把扎布袋的活儿揽了下来。
古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现在看还真是这样。
曲月升手脚非常快,每次都能跟闻远同步,他派米,她扎绳,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速度明显快了不少。而反复无常的天气也在派米中渐渐阴沉了下来,人群开始有些急躁。
米剩得也不多了,闻远和曲月升不约而同地加快了速度,可惜还是比不上老天爷,等发到最后几人的时候,已经有几滴雨落在了闻远的脸上。
等派完了带来的所有米粮,人群立刻一哄而散。雨越下越大,闻远飞快地脱了外套罩在月升头上,这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他隔着衣服抓住月升的手腕,带着她一起冲了出去。
派米的地方本来就在城郊,难民多,人家却不多,两人跑了好一阵才找到一件破庙躲雨。月升罩着闻远的外套,身上湿得不多,可是脚上的绣花鞋和裙摆却还是湿了个透,湿漉漉的布料黏在腿上,很不舒服。
闻远弹掉了身上的雨珠,发现月升正在庙里来回踱步,时不时看看窗外,大概是正着急吧,他于是出声宽慰:“这场雨来得又急又快,应该是一场骤雨,很快就会停的。”
“可是你身上都湿了,会不会感冒啊?”曲月升焦急地道。可惜她今天穿的是一条齐胸襦裙,没有外套可以脱下来给闻远擦擦。
闻远怔了怔:“感冒?”
曲月升才发觉口误,心虚地笑了笑,果断地卖队友:“就是得风寒啦,刚才那个说法是白莲花……啊不,薛婉玉姑娘告诉我的,她之前下过南洋,是从那边带过来的俗话。”
闻远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想到她会解释那么多,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只好点了点头。
曲月升颇为心虚,于是岔开话题:“对了,你可不厚道啊,出来做赈济灾民也瞒着我,难不成我还能给你捣乱不成?”
其实闻远很想点头认同的,不过担心这丫头又会闹,便把心中另一层顾虑说了出来:“米粮又多又重,且要从城里拉到灾民最多的城外,你跟着会很累。”
这个理由果然让月升笑逐颜开,可她转念一想:“不对啊,现在米粮涨价,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闻远微微一笑,正要惯性的双手合十,却看到了手上不伦不类的宝石扳指,生生收回了动作:“贫僧年少时曾游历多国,参加大大小小场论战不计其数,得胜后都会有银钱赏赐,多年来也累积了一些。”
曲月升一怔:“那你就把所有积蓄都拿出来赈灾了?”
闻远摆了摆手:“钱财对出家人来说犹如青烟浮云,不值一提。”
曲月升指着一身华裳商人打扮的闻远,扑哧一笑:“我的闻大老爷,你现在的身份可不是出家人啊。”
闻远眼里闪过晦暗不明的光,脸色阴沉的可怕。
曲月升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话。可方才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闻远可不是个计较的人呐。
他见月升欲言欲止的模样,便知吓到她了,连忙收敛了脸上的神色,良久才叹一口气,道:“闻远只是法号而已,贫僧俗家姓魏。”
曲月升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嘻嘻地道:“姓魏?姓魏好啊!”
闻远不明所以:“这有什么好的?”
曲月升狡歪着脑袋看他:“怎么不好,俗话说:‘曲魏曲魏,天生一对’。看来咱俩能相遇,还真是佛祖的旨意。”
闻远哑然失笑:“你这是哪门子的俗话?也不怕把佛祖都被你气得显灵来。”
曲月升眨了眨眼:“我曲大小姐发明的俗话,够不够?”
闻远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却因这番玩笑话轻松了不少,他试探性地问:“魏姓在东篱国很是少见,你可曾听说过?”
☆、11。21独家发表
“魏这个姓氏太少了,我就认识你一个,还是刚知道的。”说着,曲月升踮起脚,猛地凑近闻远,右眼一眨,暧昧地道:“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闻远忽然松了一口气,见她这副不正经的样子,很想敲敲她的脑袋,看看这丫头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这丫头是个惯会撒娇的,轻轻碰一下都要委屈地叫疼,哪怕知道她是装的,却也让人不忍心。闻远改为摸了摸她的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无疑触感很好。
“那也没听说过魏姓的人?”他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拉开和月升的距离。
曲月升不依不饶地上前一步,挽着闻远的衣袖:“唔……魏忠贤(1)算么?”
闻远一怔:“魏忠贤是谁?”
曲月升微微低头,内涵地看了看闻远腰部以下的部分,嘿嘿一笑:“是个可怜的坏蛋。”
她明显感觉到闻远身子一僵,脸色也变得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曲月升问。
闻远转过身,无意识地揪了揪手上的宝石扳指,面上的血色已经退了个干干净净。
曲月升下意识紧握住他的手臂:“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闻远勉强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慰。手上飞快地一扯,把宝石扳指扒了下来往后一抛,戒指飞得老远:“雨停了,回去罢。”
好嘛。月升也想早点换掉一身湿漉漉的衣裙,快步跟了上去。
只可惜,京城的雨是停了,可月升这儿的暴风雨才刚刚开始。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室罗筏城。只桓精舍。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无漏大阿罗汉。佛子住持。善超诸有。能于国土。成就威仪。从佛转轮。妙堪遗嘱(2)……曲施主,你到底听明白了没啊?”
在同一句话重复了第三遍后,悟能忍不住低下头,和趴在桌子上装死的曲月升大眼瞪小眼。
“啊?”曲月升短暂瞪大了眼睛,如梦初醒,但很快又趴了回去,半死不活地道:“差不多吧。”
“佛祖面前,哪有差不多的说法啊!曲施主,你这样我没法儿交代呀。”悟能挠挠头,着急地来回踱步。
他是个老实人,闻远师叔让他教曲施主读佛经,他就得踏踏实实把曲施主给教好了,这才算完成师叔的嘱托,也不负佛祖信任,可偏偏当初吵着死活要学佛理的当事人此刻一点儿也不配合。
完全不同于悟能的焦急,曲月升无所谓地趴在桌子上,懒懒散散地敷衍:“好嘛,你讲就是了,我听着呢。”
其实曲月升心里苦啊。
闻远圣僧大概是个天秤座吧,自带无可救药的纠结症,简直是一会儿一个样儿。自从那天避雨之后,他的纠结症又发作了,开始三天两头躲着月升,那曲大小姐就只好主动出击了。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曲大小姐来灵觉寺,哪里是真想学什么佛经,无非就是想见闻远。然而,曲大小姐这么点小小的少女心思,却还有个呆子看不出来。
这个呆子把佛经塞进月升手里,就差拿把刀把她的脑子剖开,把佛理全都灌进去了:“曲施主,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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