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一六二九》第716章


果然老毕这才稍稍一挑逗,那姓郭的小伙儿就上钩了。
他开始说了……
他还在说……
他说个没完了!
……我晕这小子在干嘛?把我们当一群蒙童吗?唯恐我们听不懂他的文辞?这里可全都是两榜进士出身!还有状元!
好像还真听不太懂……但似乎非常重要啊!这姓郭的小子当真是说出了许多关于短毛的内情,居然连那个核心机构“委员会”是怎么运作的都给解释了一通——还是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
不象是假的,因为听起来太有道理了,然而这却更让人觉得惊恐——这种治国理政之术,岂是一般人所能习得?天下间绝没有哪一个学者大儒会随随便便传授这种学问,甚至哪怕是在帝皇之家,若非储位有望的嫡系,寻常庶子旁支也不该接触到这些的。
——这个姓郭的小子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吗?就他今日所谈,放在任何一个世家大族,都是足以作为维持家族百年不堕的不传之秘!就算周延儒,钱谦益这类大明的顶级文人,此时也都在默默记忆,打算回去后第一件事就赶紧把这些内容抄记下来,免得有所疏漏。
那些人尚且如此,毕老头儿更不用说了——他已经完全沉浸到郭逸所说的那些内容中去了。明帝国是标准的家天下体制,天子作为家长掌握一切权力,财政大权当然更不例外。户部只有保管和统计之责,说穿了就只是一管仓库的。对于仓库中的钱粮物资该怎么支配,发出去之后该怎么使用,户部其实是没有任何管辖权的,甚至连建议权都没有——如果户部尚书没入阁的话。
但是作为帝国在财政方面最优秀的专家,毕自严很早就意识到:通过对国家财政状况的梳理和记录,户部本应该是可以对整个国家的运行起到极大作用的。财政乃是一切政策的基础,国家任何一项政策都脱离不了金钱与物资的支持。如果有人能掌握到其中规律,总结出一定规程的话,就可以为那些做出决策的人——天子或者内阁提供若干最优或次优解,供其在决断时选择。如果还能对钱物的使用有一定监督之权,那就更妙了。
但他以前只是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具体要怎么操作,却还并没有能理出头绪来。在毕自严想来,连自己都只能略略窥到一点门道,天下间能想到这方面的人恐怕没几个。将来恐怕只有待某位奇才大能横空出世——比如王阳明那种,还不能看不起经济实务之道,才有可能把这门学问真正完善起来。
然而今天,一个年龄不过二十啷当岁的小年青却直接把完美答案劈头砸到了他的脸上:预算,决算,财政监管——中文的最大优势就在于可以“望文生义”,即使毕自严以前从来没接触过这些现代名词,光听到词语本身也能想象出其涵义。郭逸再稍稍解释一下,他马上便理解了其中窍要——只要是与财政相关的方面,他的悟性绝对无与伦比。
一时间小花厅中别人都安静下来,就听到老毕一个人在神神叨叨,叽叽咕咕的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纸上不停涂涂写写。看毕老头儿的这副沉迷其中的架势,在座的其他三位大明高官颇有些无奈的对望了一眼——老毕今天可算栽了,钓鱼钓上来条大鲨鱼,反把自己给拽下去了。更可气的是对面那小郭依然一副傻乎乎样子,完全不知道他的“随口举例”给这边主力选手造成了多么沉重的打击。如果不是装出来的话,只能说恐怕连这帮短毛自己都不清楚他们的底蕴有多么厚重。
无论如何,今天的谈判肯定是进行不下去了,于是周延儒再次出面,跟林汉龙又闲聊了一通,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宣布今天先到此为止,明天继续。
琼海军方面三人告辞离去,这边大明方面的几位高官以前也都是很快各回各家的——这几位之间的关系还没到要秉烛夜谈的份儿上。然而这一回,他们几个却都坐在钱家小客厅里半天没动,一个个脸色复杂,头脑中皆是思虑万千。
几人枯坐了一阵子,周延儒忽然向钱谦益举起手中茶杯:
“牧斋兄,且容学生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钱谦益有些意外,他和周延儒之间一直很有些瑜亮情节,自己当前的文坛地位和名望都已经高过对方,官位圣宠也不差多少了,更不用说还有与短毛的关系这个大优势在。然而——对方是状元!是状元!是状元!
有这层光环护身,周延儒在他们这类文臣中间永远可以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优势在,以前跟钱谦益交谈时也都隐隐保持了一份傲气——毕竟他是帝国首辅,可今天怎么会突然摆出这样客气的态度?
钱谦益心头纳罕,但还是举杯与对方互敬一杯,接下来便听周延儒自己解释道:
“数年之前,牧斋兄向天子请求恩典,赐予那些髡人举子功名,当时学生是很不以为然的,国家名器,岂可轻授。然而以今日之所见,举人怕还是低了,就算进士,都未尝不可。至少,放出去任一方州县,是毫无问题了。”
这句话让钱某人心中暗自得意——那帮短毛都是在他手中得到的功名,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科考,但是按大明的习惯,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称为是他的门生了。眼下周延儒承认了那些人的学问,无疑也是在夸赞他的眼力。
心下虽然大喜,嘴上却依然按照文人习惯谦逊道:
“玉绳赞誉太过,我看他们为人处世上都还稚嫩得很,当不得什么大用。”
周延儒嘿嘿一笑:
“除了那些四五十岁才登榜的,新科进士哪个不稚嫩?为人处世么,投入宦海中历练个几年,总是能学出来的。可‘官府是体现统治阶级意志的工具’这句话,我大明朝的进士,又有几个人能够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第六百六十八章 还是谈钱吧
这句话说出,厅中另外三人都是脸色凝重,就连毕自严也终于停止他的推演计算,抬起头来加入到了交谈之中:
“我看那个小郭也只是拾人牙慧而已,他本身其实并没悟透这句话的意思。”
旁边杨一鹤也笑了笑:
“如果是自己悟出来的,或者真正学通了,反而不会这么随随便便拿出来卖弄了……必定是就学而来。而且看他们的态度,似乎无论学的人还是教的人,都没把这些道理太当一回事。”
周延儒也是一声长叹:
“屠龙之术啊!居然如此轻佻对之……真不知道这些髡人是从何而来,他们的学问又是何人所授。”
这声感叹过后,在座几人又一次陷入沉寂中。关于这伙短毛的来历,朝野民间早有多方猜测。但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只是这群人来自海上,其它便再无头绪。
当然不止一个人说既然短毛已经受了招安,又不是那么难以打交道,何妨当面向他们询问呢?可这句话说的人挺多,真正敢去做的却一个都没有,就连公认跟他们关系最密切的老钱,此时在周大首辅的目视之下,也只是打了个哈哈:
“这事儿么,现在看起来挺隐秘,但也许用不了多久便天下皆知了。”
“哦?”
面对三位同僚探询的目光,钱谦益脸上显出一丝捉狭笑容:
“……瞒得过外人,又如何瞒得过枕边人。只一两人也就罢了,若是七八对么……”
“哦!”
另外三人都是一脸的了然之色,周延儒再度举起杯子,用很佩服的语气道:
“牧斋兄,请容弟再敬你一杯!”
……在与钱某人又对饮了一杯茶之后,周延儒却又转向毕自严那边:
“景曾公,学生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毕老头儿自然请他畅所欲言,于是周延儒轻声道:
“明日再谈,还望老先生不要再跟他们绕弯子了,咱们还是直接谈钱吧。”
“嗯?玉绳此言何解?”
听到是这句话,毕自严顿时有些不愉的意思——他正有太多的疑问待解,虽然不好意思直接问,但看那几个小年轻都不是什么有城府的,而且似乎还颇有表现欲望。稍稍引诱一下,便噼里啪啦说个不停,还唯恐他们了解得不够多不够细。
此时毕自严正在琢磨着明日如何将一些迷惑之处不动声色透露给对方呢,怎么却要停止?
对此周延儒却是苦笑道:
“老先生,学生正是担心他们说的太多太细,反而坏了吾等的道心哪!”
这句话说出来,如果是一般人未必能听懂,但在座几位都是学问大家,一听之下便立时了悟——他们这些人生平所学,无非四书五经,先圣著述之类,这可不仅仅是用来科举当官的敲门砖,更是用于指导人生行为的准则,所谓“道德文章”乃是一体,密不可分。
眼下这几位浸淫此中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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