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沫》第148章


天昶一年四月初十
安府骤起大火,继两位王爷因谋反被斩后,中书令安玄素葬身火海,天下惊闻,普天悲痛,哀婉凄绝。
马蹄踏上那荒芜的废墟,火势过后的苍凉一望无际,褚杓高坐马背,平静地望着这转瞬化作灰烬的一座府邸,周围还有百姓陆陆续续地前来吊唁,耳边是断断续续的哭泣唁词。
“安玄素。。。。。你到底是何人。。。。。”
褚杓看着手中被他拽得皱巴巴的字条,上面的字迹确凿是来自这个一夕魂归的中书令,只写了四个字。
“西可归矣。”
“是让我也离开吗?”褚杓微微凝起眉心,将目光放向那西方日落之地。
天昶一年四月十一,兵部尚书褚杓一纸辞呈,逍遥策马,回归故里。
斜阳青草,卞陵落红。
三日后。
午时阳光明媚而柔和,照耀着乐闲阁的每一处,春花灿烂地盛开着,绿草荫蔽,世间一切都是那么的生机勃勃。
床上一者,虚弱得似乎没了半点儿生机,他的呼吸很轻,轻到几乎没有,素白的衣袍裹不住那愈演愈浓的悲哀与孤独。忽然,秀美的眉心紧凝起来,身子一阵痉挛经脉抽搐,如同被挑断经脉一般的抽痛让他闷哼侧过身子蜷缩起来,光洁的额头升起了细细密密的冷汗,本就苍白的脸“唰”地铁青一片。
“先生!”门外的莫乔之听见声音连忙冲进来便看到云离艰难地忍受着毒液攻心的痛苦。
云离气若游丝地躺回床上,沉沉地喘着气,双眸空洞地看着床顶的帷幔,他用尽全力说出几个含含糊糊的字眼:“第。。。。几日了。。。。。”
“已经第五日了。”莫乔之担忧地看着云离。
“备。。。。车。。。。去西域。。。。”云离挣扎着起身下床,泪水倾落,浸湿苍白的面庞。
“可是你的身体。。。。。”莫乔之连忙将云离扶回床上,为难地不知如何是好。
“来不及了。。。。。”云离张着干裂的嘴唇,哀伤悲凉地看着莫乔之,哽咽着说道,“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好好好,我们马上启程。”莫乔之提袖抹了抹红红的眼眶,立刻飞奔出去大吼起来,“来人!!备车!!”
云离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任凭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虚弱得再也发不出一声呼喊,只是拼命挣扎着回想他与连珩的一点一滴,生怕自己忘了半分。
回顾点点滴滴,看遍萧凉繁华,尝透甘甜苦涩,听过金戈羌然飕飕,当尘世的每一滴虚妄交错,那是轮回的微凉。
【西域】
他记忆里的景王府安宁静姝,是强大的庇佑,也给了他无以伦比的快乐。
“父王,父王你看——”
“律儿你在做什么!”
“父王你看律儿的刀!”
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小刀,公孙景厉声道:“说了多少次,不准随便玩这个!”
他肆无忌惮而无理取闹地哭了出来,嗷嗷大叫地在地上打滚。
“律儿莫哭,义父给你请个师父,教你武功好不好?”
“律儿要学很厉害的武功!”他挥舞着小拳头,学着大侠的模样:“像这样。”
“哪样?来,打义父一下。”
“就这样,嚯,砰!”
“唉哟!律儿力气可大了,义父可疼死了——”
“嘻嘻,律儿要最好的师父。”
“好!义父给你请最好的师父。”
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时光向前迈进,晕散开来是杜鹃湾的火红一片。他顺着记忆,拨开那啼血的花瓣,露出绿荫下站在花前的紫衣少年,眉目俊媚,泪痣一点。
“你谁啊?”
“奴才参见律世子。”
“怎么长得怪像女子,说话也像女子?原来是个人妖——嘶!竟敢打小爷,死人妖是不要命了吗?!”
“你哑巴啦?说话啊!”
“嘁?怎么一脸生气的样子?”
“死人妖,算小爷求你别板着个脸啦。”他伸出手,对着那冷面的人道:“不打不相识,既相识则为友。”
双手相握,光晕流转,氤氲了一片记忆。
流光之下,混乱动荡的嘈杂想起,那怒吼、诅咒、呜咽和无端无尽的黑暗涌起。
“图涅斯氏族已被逐出草原,察兰是枚不错的棋子。”
“本王为了帝位,尚可弑妻,当年除去一个叶余山又算何?”
“可惜本王也只能有律儿一个子嗣,否则眼下的境况要好得多。”
这些话他都听见了啊,这些他们都以为他丝毫不知晓的东西,在当时都一字不漏地、如滴水般渗进他的记忆和命途里。
多少人艳羡他出身皇族,众星拱月,生来便有那无可比拟的荣光,但又有多少人知晓这荣光下的黑暗而肮脏的勾当。一旦命里缠上了这无止境的藤条,便疯狂地向上生长,最终开花结果,万劫不复。
他想来,也一直这么相信,自己终要在这硕果累累的尽头堕下,粉身碎骨。而在这所有的萧条凄惨前及时行乐,也不枉在世上走一遭,活一场。
他从未想过,自己心里竟然还会在乎着谁,负了谁。
当眼前有了光,从无尽的黑暗中走出,他恍如隔世。
“流金茫茫遥路稀,星辰垂垂未有期。长河落月不见泪,孤烟共影自徘徊。”
西塞歌女不知年月地歌咏着这春风不度之地。
连珩一身暗色狐裘,伫立于驿站外的小茶寮,他呆呆地望着这满目黄沙,心绪总有几分隐隐的不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小陌,卞陵那边如何了?”连珩失神地问道,这已经是他不知第几次问出。
“还未有消息。”像木头般站在连珩身后的伏陌以回了一声,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少爷,此处离卞陵颇远,消息传递还需要时日。”
“会不会有事。。。。。”连珩垂下眼眸兀自呢喃。
伏陌以不知如何回话,也只能呆站着。
沉寂之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连珩扯出一抹温和地笑容,他走到一旁坐下,优雅地斟满了两杯热茶:“小律,你醒了。”
光影斑驳,沿着驿站窗外的镂空,在来者的身上映下三寸日光,如同从梦境里走出的迷路旅者,渐渐找到了方向。
容颜略消,色微纸白,却不减俊美刚毅。公孙律卸下了那烈色红衣,身着黑裘,手执斗篷。他边走进,面上无太多的神色,灰眸空然看着那驿站外的大漠孤烟和春暖晴色,沿着那光的方向探寻。
“这是哪。”
“西域驿站。”
“要往何去?”
“西域王宫。”
“眼下何时了。”
“四月十四。”
“大华可安好。”
“未有消息,但想来天子犹在。”
灰眸慢慢从窗外回来,看着连珩,忽然扯起嘴角笑道:“小爷还活着吗?”
“是。”连珩将茶推了推,示意他坐下。
公孙律顿了顿,灰色的眼眸在笑意的掩盖下依旧空洞,他将黑色的斗篷戴起来,走上前坐下,拿起瓷杯放在嘴边,然后放下:“多谢相救。”
连珩见他语气诡异,便示意伏陌以端上米粥来给他。
“哈……哈哈哈,”公孙律忽然笑起来,斗篷下看不清他究竟是何神色:“怎么还活,竟然还活着……”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律别想那么多,先吃东西罢。”连珩叹气,给他瓷勺道。
公孙律笑声渐止,颔首接过,开始缓缓地舀起米粥,用斗篷掩着一口一口,将这香甜的美味食下,以食之实欲化这恍如隔世的虚空。
茶寮里人烟渐少,安然静好。
俄而,茶水掠起波澜几许,连珩眼神微变,端起茶杯饮下一口淡茶:“老朋友来了。”
“唰唰唰”
瞬间十几名杀手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这小小的茶寮包围得水泄不通,伏陌以皱起眉心,拔剑严阵以待,而连珩和公孙律依旧对饮清茶,轻舀佳肴,面不改色。
阴魂不散的白衣男子飘走在黄沙大漠,面纱下的嘴唇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他如同闲庭散步般走到茶寮前,目光友善地望着连珩说道:“连公子竟能藏到西域,在下佩服。”
“阁下能找来西域,在下佩服。”连珩平静地回道。
“砰”的一声,茶寮被那突如其来的极强杀气冲击得散落。
连珩、公孙律和伏陌以瞬间身影变幻,分立于那化作废墟的茶寮之外,与那白衣男子各站一角,内力流窜,黄沙飞尽,漫天飞扬。
“好兴致都被阁下毁了。”连珩看了一眼那白衣飘飘的男子,颇有些埋怨。
“话不必多说。”那白衣男子轻笑一声,挥袖发动攻势。
十几名杀手手执七环链如狼似虎般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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